不信你看,霍侯爷这辈子干过好事吗?
    没干过。
    皇帝喜欢霍侯爷吗?
    不喜欢。
    朝里有人夸奖霍侯爷吗?
    没有。
    霍侯爷这些年的人生是起伏,是上升,还是下降?
    肯定是上升,霍侯爷哪怕什么都不干,他的人生也是呈上升状态,他一直处在风口浪尖上,但却全须全尾,屁事没有。
    明卉想到还在海岛上种药的亲婆婆,又想到一把年纪还在浪的霍侯爷,气就不打一处来。
    在家里忍了两天,崔娘子在,早哥儿太小,这个家里,实在是没有人能够接得住她的怒火。
    好在两天之后,出气筒就回来了。
    明卉睡到半夜,忽然身边挤进来一个热乎乎的身子,她一下子就醒了,却见自己已经置身在霍誉怀中。
    “霍保住,你还知道回家啊?”
    霍誉把她抱得更紧,把脸埋进她的颈窝里,使劲吸了吸,媳妇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最香的。
    “媳妇,我想你了。”
    明卉嫌弃地推推他,没有推动,心却没来由地软了下来。
    她把手伸进霍誉松垮的寝衣里,霍誉显然是洗漱过了才上床睡觉的,头发里透着好闻的皂角香气,家里用的皂豆是明卉自己制的,她用的加了玫瑰香,给霍誉用的,则是加了松柏香,早哥儿的最是费功夫,她鼓捣了几天才制成,是加了羊奶的。
    一家三口,三种香味。
    明卉轻声问道:“有没有受伤?”
    她已经摸过了,至少后背上是没有受伤的,其他地方还不知道,看这家伙一回来就主动洗澡的作派,十有八九是受过伤的,就是不知道伤在何处,伤得重不重。
    “没事,只是擦破点皮,我带了上好的金创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像是想要掩饰什么,霍誉有些迫不及待,生怕明卉继续这个话题。
    云散雨停之后,明卉把被子踹到一旁,逼着霍誉躺平任她检查,这一查,便查到有三处新伤。
    的确如霍誉说得那样,伤得并不重,没有性命之忧。
    可即使不是重伤,也一定流了很多血,而且当时也是很痛的。
    明卉叹了口气,说道:“回头和陛下说说,咱们家在飞鱼卫的袭职,能不能不要了?”
    飞鱼卫和金吾卫,以及其他的上十二卫,全部都是袭职,霍誉做了飞鱼卫,哪怕他致仕回家,这个袭职也要落在家中子侄身上。
    这对于其他人家,是求之不得的,而在明卉眼里,这么危险的职业,她宁可不要。
    霍誉失笑:“好,却时我求求陛下,让早哥儿去金吾卫当差,如何?”
    明卉点点头,金吾卫好啊,在皇帝身边,全都是挑得长得气派的,那就是皇帝的脸面。
    不但长得好,而且家世也好,京城里勋贵人家择婿,首选的就是金吾卫。
    至于飞鱼卫,算了吧,真没几个愿意要个飞鱼卫当女婿的。
    “金吾卫的衣裳也比其他的都要漂亮。”明卉心存向往,每次皇帝出宫,她最喜欢看的,就是金吾卫了。金吾卫里至少有三个,长得都在她的审美上,特别特别合她眼缘。
    当然,这话她没敢和霍誉讲,否则,这家伙能咬她。
    明卉又唠叨了几句,她算是发现了,必须要学会唠叨,有些事情,真的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发泄完的。
    这时,明卉想起了霍侯爷办的那件恶心人的事,她便把前前后后的事,全都讲了一遍。
    可想而知,霍誉的脸色不好看了,如果这个时候霍侯爷在面前,说不定就已经被霍誉的眼刀子捅得七窍流血了。
    明卉把这两天让她生气的事全都讲了,心里终于舒服了,这才想起正事,她趴在霍誉胸口上,问道:“说实话,那天你进宫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霍誉没有说话,眼睛半闭着,像是很困很倦的样子。
    几年的夫妻,明卉对霍誉已经很了解了。
    一般他这副样子,就是在逃避。
    明卉低头咬住他的脖子,只咬一点皮,对于咬人,明卉有经验,咬得越少,咬得越狠。
    果然,霍誉吃痛,一边拍着她的背脊安抚,一边求饶:“夫人,娘子,媳妇,好卉儿,求求你,别咬了,明天我还要进宫,这里能露出来,要不你换个地方咬,行不行?”
    明卉不松口,不松口就意味着她不答应。
    这条件,没得讲!
    霍誉无可奈何,这是什么时候有的毛病,以前咬人只咬一下也就罢了,可没像现在这样,咬住就不松口的。
    第589章 回来
    霍誉说的是真的,明卉咬的这处,的确是衣领盖不住的地方。
    霍誉全身上下哪里都能咬,为啥专挑这里,当然是因为这里能让人看到啊。
    所以,明卉在下嘴之前,就已经算计好了。
    霍誉闭了闭眼睛,终于开口:“好,你松口,我全都告诉你。”
    仍然没有回应。
    霍誉只好又说:“保证绝不限瞒,行了吧,小祖宗。”
    明卉终于松开嘴,冲着霍誉龇牙,霍誉无奈,伸手将她抱进怀里。
    “已经是当娘的人了,怎么还这样顽皮,难怪早哥儿淘气,全都是随了你。”
    其实他家早哥儿也不是太淘气,这么小的孩子,还没到真正淘气的时候,现在就是爱哭,哭起来就不会停下,霍誉甚至怀疑,把早哥儿抱到城墙前,八成能把城墙哭塌了,古有孟姜女,今有霍景睿。
    明卉哼了一声,对霍誉说道:“少东拉西扯,快点进入主题,否则,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霍誉连忙讨饶,他不是怕老婆,他真的不是。
    “那日我进宫说了那批香的事,陛下立刻让人去查,最终这件事落到苗总管身上,你可能不知道,苗总管是宫里的老人儿了,早年,他为了陛下,违抗过孙太后,被孙太后让人剁下他的三根手指,孙太后在世时,苗总管只能在冷宫里管着那些疯傻的女人,后来孙太后去世之后,陛下便将苗总管提拔上来,让他管了宫中采买,他是采买上的总管。”
    明卉静静听着,想像是被剁下三根手指的疼痛,问道:“孙太后为啥要剁他手指?为了皇上违抗孙太后,那为何不打屁股,而要剁手指?他该不会是偷了东西吧?”
    霍誉失笑,摸摸明卉的小脑袋:“他的确是偷了宫中的东西,但却是为了陛下偷的,因此,孙太后是当着陛下的面,剁下了他的手指。”
    明卉的嘴角又抽了抽,我的天啊,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都是当娘的,她是不会让早哥儿看到血腥场面的,可是孙太后,却要让皇上亲眼目睹有人为了他被剁了手指。
    霍誉继续说道:“最后查来查去,苗总管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皇后,他说早年皇后的娘家人曾经羞辱过他,他忍气吞声,如今手里终于有了权势,便想暗中坑皇后一把,他知道皇后正在学习制香,而他也只说了云嫔做催情香的事,所以便想利用那两款香,拖皇后下水,让世人都知道,皇后私底下用催情香迷惑陛下。”
    明卉想了一会,才问道:“所以他让人来偷香泥?”
    “对,他是这说的,他以为香泥还是以前的配方,并不知道,你已经把那两种香材去掉了,你也知道,宫里也有能制香的人,苗总管让那几个人看过那块香泥,他们看过之后,得出的结果令他既惊又怒,他费了这么多劲得到的东西,根本就没有办处。”
    明卉却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她看着头顶的承尘,忽然,她又转过身去看霍誉:“霍保住,这事的下文呢,下文要反转,一定要有反转啊。”
    霍誉忍不住笑出声来:“是有反转,反转就是他在说谎,他们偷香泥,是因为已经知道花千变换了香方。另外,我们在京城某处冷清的院子里,找到了很多线香,有几名香工还在制香,你那里被偷的香泥,便是先送到了那里。”
    明卉更加糊涂了:“霍保住,你答应绝无隐瞒,你就拿这种云山雾罩的话来敷衍我,霍保住,你不是人,你是狗,不对,狗最忠诚了,你是虫子,毛毛虫!”
    霍誉把她那挥舞着的拳手抓在自己手里,柔声安慰:“逗你玩的,也是想要考考你,看你能不能看出破绽。”
    “哼!”明卉懒得理他。
    霍誉这才说道:“当时宫里便是查到了苗总管那里,苗总管也的确是把所有的事全都揽在自己身上,说他这样做,是因为一早便知道花千变的另外两款线香,含有和催情香同样的香材,他和皇后娘家有怨,所以想趁机败坏皇后的名声。
    初时我们也的确相信了,我那几天,都在审他,因为此事涉及到宫里的日常用度,因此陛下非常关心,所以我那几天几乎没有睡过觉,一直都在审他,一遍一遍,终于,他撑不住了,露出了破绽。
    我们根椐他的供词,查到了京城里的一处小香坊,这处小香坊就设在一个小院子里,有四名香工负责捻香,另外还有两名大师傅,他们是把你们香坊里大师傅二师傅三师傅的活,全都干了。
    他们的那位大师傅还是有些本事的,他闻过从花千变偷去的香泥,便说你是改了香方,这香泥虽然看似没有区别,初闻也没有区别,但却是和以前的香是不一样的,他说你改了香方。
    如果你们没有发现这件事,很可能他们会继续收买和花千变有关的人,想方设法在你那里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明卉呆了呆,问道:“他们制的那些香,都和我制的一样?”
    “是和这一批的香一样,就是你没有改香方之前的。”霍誉说道。
    明卉皱眉,只是要做成一样的香,换了花千变的香,没有必要这么麻烦吧。
    “那些香,你们一支支全都点了,点了以后闻过了?”明卉问道。
    霍誉一怔:“那倒是没有,那么多香,怎么可能全都点一遍闻一遍,我们只拿了几支试了试,再说,那些香全都长得一样,和你铺子里的线香也是一样的。”
    明卉摇摇头:“错了,肯定是不一样的,很可能就混在这些香里面,他们制一批和我一模一样的有什么用?不一样的才对,说不定里面有毒香,混在花千变的香里一起送进宫去,把皇帝毒死,皇后也毒死,那些贵妃贤妃淑妃什么的,闻了这些香,流产的流产,死亡的死亡,我的天,玉碎宫倾国破家亡了!”
    霍誉怔了怔,忽然哈哈大笑:“好了,卉儿,你放心,真凶已经抓到了,你想的那些事,也不会发生。”
    第590章 苗总管
    根据苗总管交待,当年他得罪了孙太后,便被派去了冷宫。
    虽然他还是总管,但却是冷宫听总管,不但没有油水,而且处处受到钳制,更令他无法忍受的,是冷宫里的死气沉沉。
    苗总管很后悔,可惜皇帝年纪幼小,无力替他向太后求情,而宫里的人擅长踩低捧高,得知他得罪了太后,便对他诸般打压凌辱。
    而苗总管那时有一个对食宫女,名叫茉莉,苗总管被派去冷宫后,茉莉的日子也不好过,她是闽地人,泡得一手好茶,原本是在徐太妃宫里当差,得知苗总管得罪了孙太后,徐太妃担心被孙太后怪罪,恰好宫里要放出一批人,便将茉莉放出宫去。
    茉莉父母双亡,自幼被叔婶虐待,她进宫后努力做事,又与苗总管对食,便是想要长留宫中,日后做个嬷嬷,没想到却早早地被放出宫去,之前所有的努力和付出全都付之东流。
    以往宫人出宫后,是可以拿着文牒在顺天府落户的,像茉莉这样的资深宫女,会有一些人家愿意结亲,再或者也会有大户人家把她们请进府中,给家中女儿做教习嬷嬷。
    可是这一次,不知道是孙太后故意为之,还是司礼监疏忽了,总之,就是茉莉拿着文牒去顺天府落户,顺天府告之,她拿的文牒上有明示,只能回返原籍。
    京城与闽地相隔几千里,路途遥远,路上风险重重,何况茉莉只是一个单身女子,她在宫中几年,存下的积蓄也只有一百多两银子,去掉回程的路费盘缠,到了闽地也所剩无几,根本无法应对叔婶一家。
    无奈之下,茉莉还是踏上归程,和她一起的还有一位同乡,一个名叫秀容的宫女。
    茉莉临走之前,曾经去冷宫向苗总管告别,因此,茉莉出宫之后,苗总管便想方设法打听茉莉的消息,可惜直到一年之后,他才从一个出宫采买的小太监口中得知,前阵子顺天府抓了一伙劫匪,这些人曾经劫了一驾拉客的大车,并将大车上的四名女子先奸后杀,这四名女子当中,有两名是宫中放出的宫女,衙役在她们身上找到了身份文牒,她们二人便是茉莉和秀容。
    得知茉莉死了,苗总管的心态彻底变了,他变得势利,冷宫里捞不到好处,他便搜刮那些被打入冷宫的女子。
    其中有一位,是先帝时的美人,先帝信道,驾崩前留有遗命,不让活殉,因此,先帝的女人们,全都送去了城外的玄机观,而之前便被打入冷宫的那些,便也从此被人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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