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策转过身,冲着花生讪笑:“你别听他胡说八道,霍头儿从来不听戏,更不会包粉”
    花生狞笑:“他听戏。”
    是的,她在保定第一次听戏,就是和霍誉坐在一起,他们还一起注意到那个灵灵儿了呢。
    邓策快要哭出来了,朝着傅五就是一脚:“你少废话,问你啥你就说啥,否则我就告诉你们京卫营的人,说你不但轧暗门子,你还玩相公,不对,你被相公玩!”
    傅五挣扎,好不容易才把邓策捂在自己嘴上的爪子拨拉开,喘着粗气说道:“你才被相公玩,你丫的,我若是听到风言风语,我就打死你小子!”
    花生干咳两声,清清嗓子:“肃静!”
    傅五这时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他指着花生问邓策:“他是谁啊?”
    邓策冷笑:“他是世子夫人的陪房,来给我们霍头儿跑腿的。”
    傅五吓得腿一软,趴在邓策身上:“你小子怎么不早说!”
    然后又换了一副大灰狼看小白兔的笑脸:“小兄弟,我喝多了,刚才说的话,你就当没听到,霍头儿是正人君子,怎会和我们这些粗人一起喝酒听戏玩粉头呢,你就当我放个屁,千万别告诉霍头儿啊,千万别,哥哥求你了,改天哥哥请你喝酒听戏逛花楼。”
    花生冷哼一声,问道:“你认识贾浩吧?”
    花生冷不丁问了这么一句,傅五怔了怔,道:“啊?贾浩是谁?”
    花生比了比高度:“这么高,不胖,十八九岁,徽州人,说话带着南方的腔调,也是李文兰的常客,对了,他的右脚是六趾。”
    “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他不叫贾浩,他叫贾四郎,小兰子说过,说他的右脚是六趾,贾四郎说他爹也是六趾。”
    小兰子,想来就是李文兰了。
    “你见过他吗?”花生问道。
    傅五摇摇头:“没有,我都是晚上去,贾四郎是白天去,平时撞不上,不过小兰子挺烦他的,说他又抠又会装,花上一点小钱,就把自己当成大爷,支使小兰子做这做那,小兰子不想理他,可他每天都舔着脸过来,小兰子只能让他进门,我还想着,等这阵子不忙了,我白天去堵这小子一回,让他以后再也不敢去找小兰子了。”
    花生对傅五口中的贾四郎也有同感,看得出来,贾浩这个人平时很会端架子,若不是和安国公府闹僵了,恐怕就连王宪这位顺天府尹的公子,他也不会放在眼里。
    “你说贾四郎支使小兰子做这做那?他都让小兰子做了什么事?”花生问道。
    傅五啐了一口:“他让小兰子替他去还印子钱,还他娘的是钟家武馆那种地方,害得小兰子替他跑腿还要被人吃豆腐。他还让小兰子去寒葭潭的小倌堂子里替他买了一个小丫头,又巴巴地送去给西市的王瞎子,还他娘的说是做善事,那王二瞎子又不是什么好人,做的狗屁的善事,大冷的天,小兰子回来都给冻病了,姓贾的却连原先说好的十两银子也没给,一直赖到现在,你们说,这小子还是人吗?”
    花生看向邓策:“王二瞎子是谁,干啥的?”
    钟家武馆她知道,寒葭潭更知道,可是这个王二瞎子却是头回听说,可是听傅五的语气,似乎所有人都知道王二瞎子的底细。
    邓策哦了一声,道:“王二瞎子表面上是算命的,其实他什么都做,卖秘药,拉皮条,想雇凶杀人,找他也行。”
    花生吃惊:“这样的人,还能逍遥法外?”
    邓策摊摊手:“他是顺天府的常客,谁都知道他是干啥的,可是没有证据,每次关进去,待上几天又放出来,他比泥鳅还要滑。”
    花生心中一动,看向傅五:“小兰子说贾四郎让她去小倌堂子买了一个小丫头?”
    “是啊,贾四郎说要做善事,可他一个男人,若是让人看到他去小倌堂子那种地方,他就说不清了,所以他让小兰子替他去,说好了买下小丫头以后送去西市交给王二瞎子,就给小兰子十两银子,小兰子缺钱,就干了呗,谁能想到那贾四郎看着人模狗样,却是个不要脸的,这十两银子赖了十来天还不给。”
    第538章 王二瞎子
    “小兰子确定她买下来的,是个小女孩?”花生问道。
    傅五扯着大嗓门:“男的女的还能分不清吗,姓贾的让小兰子去买女娃,小倌堂子的人听说是来买女娃的,就领出来一个,小兰子买下来又送去王二瞎子那里,王二瞎子叫叫瞎子,可他那是装瞎,他眼神好着呢,小兰子一个人看错,小倌堂子和王二瞎子也能看错?”
    邓策却已经站起身来,对花生说道:“我这就去把王二瞎子带回来。”
    笑话,这年头是男是女那是只靠眼睛就能看出来的吗?
    比如眼前的小花生,你说他是男的还是女的?
    你再去衙门和诏狱里,挨个问一问,小花生是男还是女?
    你看那些人是不是把你当成傻子看。
    小花生当然是个男的。
    可实际上呢,小花生是女的!
    见邓策要走,傅五有点慌,连忙问道:“到底怎么了,快说啊,怎么了,急死我了,我可不能再挨罚了,再罚钱,我媳妇就不让我回家了。”
    花生笑呵呵地说道:“傅五哥,你不用罚钱,这事你若是做好了,不但不用罚钱,说不定还能立功。”
    立功?
    对于傅五而言,这两个字遥远得似乎缥缈。
    花生煞有介事地压低声音,对他耳语几句,傅五连连点头,临走还笑着说话:“我也没想过要立功,只要把我那个大过给去掉就行了,背着那个,我这辈子也别想晋升了。”
    邓策不愧是跟着霍誉刀尖上舔血历练出来的,他的动作很快,而且神不知鬼不觉,就把王二瞎子带进了诏狱。
    邓策把王二瞎子扔进诏狱就走了,他还急着要去王二瞎子家里。
    花生也提前来了诏狱,衙门里人多眼杂,远远比不上诏狱。
    王二瞎子翻着白眼,一进来就装死。
    花生上去踢了他一脚,见他还在装死,拔下头上的簪子就朝着王二瞎子的白眼仁上扎了下去,王二瞎子啊的一声便坐直了身子,也不翻白眼,也不装瞎了,一双眼睛贼亮贼亮。
    花生呸了一声:“真贱,就是欠收拾!”
    王二瞎子龇着一口东倒西歪的烂牙,冲着花生嘻皮笑脸:“哎哟喂,飞鱼卫里竟然还有这么俊的哥儿呢,可比寒葭潭的那些个俊多了。”
    花生二话不说,朝着他的脸就是一拳,王二瞎子鼻血直流:“小哥儿,不对,官爷,小的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花生在他面前大马金刀地坐下,大咧咧地翘起二郎腿:“说说吧,那个从小倌堂子里买回来的小崽子,你卖去哪儿了?”
    “啥小崽子?狗崽子吗?大冷天的,我抱只狗崽子也养不活啊,没有的事。”
    果然如邓策所说,王二瞎子比泥鳅还要滑。
    花生哦了一声,用手一抄,便抄起一根棍子,这是进来之前特意找来的,花生抄起那根棍子,朝着王二瞎子劈头盖脸地抽了下去。
    一棍两棍三棍,打到第五棍时,王二瞎子哭天喊娘地求起情来。
    花生把棍子拿在手里,没看王二瞎子,却看向一旁的小刘,小刘就是上次跟着她去查猪头肉的那位,现在他们两人已经是一拨的了。
    花生:“小刘,这条棍子是干啥用的,刑讯房里怎么有条棍子啊。”
    小刘:“这是开口笑的刑具啊。”
    花生:“啥是开口笑?”
    小刘:“开口笑就是把这棍子捅进去,犯人若是招了,那马上就拿出来,若是不招,那便一寸一寸往里捅,直到最后,从嘴里露出头来,俗称开口笑。”
    王二瞎子眼睛一翻又要晕倒,花生及时给他一脚,王二瞎子不能装死了,只好连连求饶:“二位小爷,小的不敢了,十天前,有个小娘们儿送来一个小崽子,那也不是我买的,是有人说要从我这里过一手的,二十两,小的只赚了二十两。”
    “是嘛,那你说得详细一点。”
    花生拿起那根棍子,坏心眼地在王二瞎子身边比了比,像是担心尺寸不对,棍子够不到王二瞎子的嘴巴一样。
    王二瞎子见惯大场面,可是只要想到捅进一根大棍子,他就想要打摆子了。
    这真的不是这俩货瞎编的,王二瞎子是顺天府大牢里的常客,他和两个牢头都很熟,在大牢里闲来无事,没少听牢头吹牛皮,这开口笑的刑罚,他听牢头说起过。
    据说有个受刑的,真的是满嘴喷大粪。
    王二瞎子自认是个体面人,他可不想这么不体面地受刑。
    所以他把他知道的全都招了。
    毕竟嘛,他只是在中间倒了一手,只赚了二十两,以他以往的经验,即使这是个大案子,他也顶多去干一年苦役。
    他和苦役营的头儿是老相识了,一定不会为难他。
    十多天以前,有个人来到王二瞎子的卦摊前,二话不说,便在他面前放了五两银子。
    这是道上的规矩,一般不说话先放钱的,都是要雇人的。
    这雇的人,有杀人的杀手,也有越货的强匪。
    而这个人,既不是杀人也不是越货,就是要个孩子,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
    当时城里都在传,谁谁家的儿子丢了,谁谁家的孙子丢了,据说丢孩子的都是大官,京城里的老百姓并没有人心惶惶,反而幸灾乐祸,恨不能所有的当官的全都丢孩子。
    而在这些丢孩子的事件中,上元节灯市上丢的两个孩子,是老百姓们最熟悉的。
    因为所有孩子里,只有这两个是在外面丢的,其他的都是在家里,大家只是听说,并没有亲眼看到。
    而这两个孩子,那天晚上却是实打实地找过的。
    王二瞎子是顺天府的常客,他的警惕性比普通人都要强。
    他连问三遍,那人全都告诉他,让他经手的是个女孩子。
    王二瞎子这才放下心来,讲好先给五两订金,事情办成再给十五两。
    花生问道:“那个孩子究竟是男是女?”
    王二瞎子指天发誓:“不瞒官爷,那孩子长得细皮嫩肉,唇红齿白,脸上还抹了胭脂,穿着花衣裳,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好看的小女娃。”
    第539章 她嫌脏
    一个穿花衣裳还涂脂抹粉的小女娃。
    这个花生想起了霍誉。
    当年的霍誉也是被打扮得花枝招展。
    说起来惭愧,花生有些遗憾,遗憾自己当年年纪太小,还不记事,因此,不记得当时的霍誉是什么样子了。
    她家霍保住戴花穿裙子,一定很有趣。
    可惜,这辈子也见不到了。
    小刘看到花生目光迷离,还以为花生沉浸在王二瞎子的口供中不能自拔,却不知道,此时的花生脑子开了小差,魂游太虚了。
    王二瞎子那如砂纸般粗砺的声音再次响起,终于让花生收回了神思:“真的啊,我初见时真的以为那就是个小丫头,直到……直到……”
    “直到什么?”花生问道。
    王二瞎子缩缩脖子,小声说道:“直到我在他裤裆里摸了一把,这才知道那是个崽子……”
    花生一怔,随即大怒,弯腰想脱鞋子,忽然觉得用自己的鞋子抽这丫的,他嫌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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