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记小铺大门敞开,只有两个婆子在里面,一脸无措。
    看她们的衣着打扮,应是在铺子里帮厨的,汤大嫂没在,只有她们还留在铺子里。
    门外或站或坐了不少人,议论纷纷。
    一个大婶显然看了全场,见吴家姐弟是刚来的,没等他们开口询问,便热情地说起了这件事。
    “哎哟,你们是没见过她家的孩子,白白胖胖,好看着呢,今天铺子里只有一桌客人,两个人,要了两碗刀削面,下午来的,一看就是正经人,又不是饭点,正经人谁会那个时辰吃饭,你们说对不对?
    汤大嫂进后厨,端了两碗面出来,那两桌客人都不见了,面没吃,人就走了,一准儿就没安好心。”
    吴二郎连忙问道:“孩子呢,孩子是什么时候丢的?”
    “就那会儿啊,她家小珠儿原本和小狗子小花在街上玩的,后来小珠儿进了铺子,小狗子和小花都看到了,一转眼,就看到有个男的抱着小珠儿出来了,小狗子和小花还以为是熟人带她出去玩呢,谁能想到,那些人那么大胆,在人家铺子里就把孩子偷走了。”
    吴二郎基本上明白了,汤大嫂进去端面,珠儿恰是这个时候从外面回到铺子里,那两个客人看到珠儿,便将孩子抱走了。
    那日,吴二郎和吴三郎在这里吃饺子时,珠儿也是从外面进来,想来和今天的情况是一样的,她常和小伙伴在铺子外面玩耍,玩够了就回来,对她来说,铺子就是她的家。
    “小狗子和小花是谁家的?”吴二郎问那位大婶。
    “小狗子是老田家的,小花是大胖家的,那呢,你看,那就是小花。”
    吴二郎顺着大婶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瘦瘦小小的丫头,正被一个黑胖妇人夹在腋下往铺子里走,小丫头眼泪汪汪,想哭又不敢哭。
    “看到没?那个就是小花,她和珠儿都是苦命孩子,一个没爹,一个没娘。”大婶感叹。
    “抱着她的是谁?不是她娘?”吴二郎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却在寻思,这一大一小是没有半分相似,若是母女那才奇怪。
    “不是,大胖婆子是她后娘,小花命苦,不到两岁亲娘就走了。”大婶说道。
    吴二郎心里有数,他朝吴大姐使个眼色,自己一个人去了小花家的铺子。
    小花家是卖炒货的,瓜子花生,栗子核桃,官学里都是半大孩子,这些零嘴都是他们爱吃的。
    还没进门,吴二郎便听到里面传来的责骂声:“你个丧门星,还哭,看老娘不打死你,被拐子抱走的怎么不是你?”
    吴二郎皱起眉头,他最恨虐待小孩子的人了,否则当初也不会把朵朵从那个家里带出来。
    看到有人走进铺子,大胖婆子以为是来了客人,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变脸之快,吴二郎表示佩服。
    “哎哟,小哥,这是刚出锅的糖炒栗子,用的是正宗的安邑栗子。”
    吴二郎径自走到小花面前,看到陌生人,小花胆怯地后退几步,两只小手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襟。
    吴二郎眼尖,一眼便看到小花的右手里,除了拽着衣襟,还有一截红绳露出来。
    他微笑伸出手:“你叫小花是吗?把你手里的东西给哥哥看看可以吗?”
    没等小花开口,大胖婆子已经警觉地嚷了起来:“你是干啥的?不买东西就出去!”
    吴二郎慢条斯理地从荷包里拿出一角碎银子,约有三四钱重,他把碎银放在桌上,大胖婆子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毕竟是常年在街上讨生活的人,还是有几分眼色的。
    大胖婆子转身冲着小花吼道:“把你手里的东西拿出来,快点!”
    接着,又满脸堆笑,对吴二郎说道:“小哥,别在意,小孩子不懂事。”
    小花却显然不给她面子,不但没把东西交出来,反而把两只小手藏到身后,大胖婆子怒了,抡起蒲扇大的巴掌便朝小花打了过去。
    “住手!”吴二郎大吼一声,把大胖婆子吓了一跳。
    吴二郎冷冷地瞪她一眼,柔声对小花说道:“让哥哥猜一猜,你手里的东西是珠儿给你的,对不对?”
    小花惊讶地看着吴二郎,缓缓点头。
    吴二郎又道:“那是一只小猴子,是吧?”
    “咦,你怎么知道的?”小花好奇地说道。
    “哥哥当然知道了,因为这只小猴子,就是哥哥送给珠儿的。”吴二郎笑得眉眼弯弯。
    小花把藏在背后的小手伸了出来,一直抓在手里的,赫然便是前两日吴二郎送给珠儿的那只山核桃小猴子。
    大胖婆子看看吴二郎,又看看小花手里的小猴子,正要说什么,吴二郎从荷包里掏出一两银子,放在刚才那块碎银子旁边,大胖婆子的眼睛立刻直了,下意识地伸出胖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免得多说一句,打扰了这位的雅兴,再把这两块银子收回去。
    “这只小猴子是珠儿送给你的?”吴二郎问道。
    小花摇摇头:“不是,这是从珠儿身上掉下来的,是我捡的。”
    “那你告诉哥哥,抱走珠儿的人,长得什么样子?”
    吴二郎说着,又去摸他腰上的荷包,大胖婆子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掏银子了,又掏银子了!
    可是这一次,吴二郎没有让她如意。
    吴二郎不紧不慢,从荷包里掏出来的,也是一只核桃凋的小挂件,这是一只小兔子。
    他一向喜欢这些小玩意,看到就会买,所以他身上总会带着几个。
    “小猴子是珠儿的,这只小兔子送给小花,好不好?”
    第437章 找到
    小花又惊又喜,她从来没有过属于自己的玩具,但是她没敢伸手,看看那只小兔子,又看看吴二郎。
    “抱着珠儿的叔叔,耳朵上有一撮毛。”
    “小花真厉害,这都看到了,那小花看到他们去了哪里吗?”吴二郎耐心地问道。
    “马,大马,叔叔抱着珠儿骑着大马走了。”
    “骑大马的有几位叔叔?”吴二郎又问。
    “一位叔叔,就是耳朵上长毛的叔叔。”小花说道。
    “另一位叔叔呢,你看到他去了哪里?”吴二郎柔声问道。
    小花歪着小脑袋,仔细想了想,忽然,她指向一个方向:“他去了小狗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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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确定吗?”吴二郎想起,看到珠儿被人抱走的,除了小花,还有一个叫小狗子的孩子。
    小花用力摇头:“那位叔叔就是去了小狗子家里。”
    “衙门的叔叔过来,小花有没有把刚才的话告诉他们?”
    小花扬起小脸:“衙门是啥?”
    这时,忍了半天没有说话的大胖婆子终于忍不住了,插嘴道:“衙门的人就只问了抱珠儿的人去了哪里,没问别人。”
    吴二郎明白了,他伸手摸摸小花的脑袋,把那只小兔子递到她手里,换走了小花手里的小猴子。
    大胖婆子眼巴巴看着那两块银子,想问,又不敢问。
    吴二郎问道:“小狗子家在哪儿?他家是做什么的?”
    大胖婆子又看向那两块银子,吴二郎哼了一声,又从荷包里拿出一块碎银,和先前的两块放在一起,大胖婆子立刻眉开眼笑:“哎哟,小狗子家就住在自家铺子里,就是开笔墨铺子的那一家,姓陈,去年才开的铺子,外地人,好像是南边的,小狗子他爹读过几天书,整日酸里酸气的,对了,衙门的人来了以后,小狗子就被他爹叫回去了,衙门的人都没看到他,只问了我们家小花。”
    吴二郎点点头,又摸摸小花的头,把桌上的三块银子,全都推到大胖婆子面前:“多好的孩子,你对她好一点,将来她一定会孝敬你。”
    走出小花家,吴二郎往那家笔墨铺子走去,进了铺子,只有一个伙计正在擦拭柜台,吴二郎四下看了看,没有看到小孩子,也没看到掌柜。
    “小狗子呢?”吴二郎口气熟稔。
    吴二郎是一张大众脸,伙计果然把他当成来过的客人了,苦着一张脸:“唉,汤记丢了孩子,我们东家怕吓着孩子,就带上孩子出去玩了,把铺子里的事,都交给我一个人了。”
    吴二郎懂了,这是担心衙役向自家孩子询问,所以小狗子爹便把孩子带走了。
    吴二郎又和伙计套近乎,没一会儿,伙计便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说出来了。
    可惜,这个伙计所知甚少,只是知道东家姓陈,名叫陈大春,单身无妻,信阳人,小狗子不是陈大春亲生的,而是去年才从善堂里领养的孩子。
    今天,也就是珠儿被人抱走的前后,伙计没在铺子里,他被陈大春支开,去仓房整理货物了。
    到此为止,吴二郎心里已经有数了,一个时辰后,汤大嫂疲惫不堪地回来,目光呆滞,已经没有了前两日的精明干练。
    吴大姐走过去,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汤大嫂立刻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来了精神:“真的吗?你们真的有线索了吗?”
    吴大姐不动声色:“你心里清楚,这事指望衙门,猴年马月也找不到人,我家主人可是说了,丢孩子就要立刻找,拖得时间越长,越难找到,这会儿,孩子十有八九还在沁州城里。”
    汤大嫂的眼睛亮了,连连点头:“对,对,就是这个理儿,你们要多少钱,我砸锅卖铁也去凑。”
    “先别提钱的事,那家笔墨铺子的陈老板,你认识的吧,先说说他的样子?”
    “陈老板,是他拐走珠儿的?不对,我认识他,来吃饭的人不是他。”
    “别管这么多,你先说说他的相貌。”
    ……
    一个时辰后,大半个沁州城的叫花子,都在找同一个人,一个国字脸,蒜头鼻子,大嘴巴,有颗豁牙的中年男人。
    傍晚时分,叫花子头老朱找到孟大海,他手下一个小叫花子,发现了那个男人的踪迹。
    距离南湖不远的巷子里,暗门子李文兰正陪着一个男人喝酒,忽然,打开的窗子外面,有一条人影闪了过去,男人顿时警觉起来,他常来这里,别说是人了,李文兰家里,除了她那个瘫痪在床的婆婆,就没有别人了。
    男人拔出身上的短刀,便向门口走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屋门从外面撞开,一个黑大个大步走了进来,与此同时,窗子里也跳进来两个人,男人大骇,一阵香气扑面而来,男人便没有了知觉。
    男人是被痒醒的,身上奇痒难耐,他想去抓,四肢被牛皮绳绑得紧紧的,动弹不得,四周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男人越来越痒,他恨不能登时死掉,实在忍不住了,他只好大声呼喊,然而,任凭他喊哑了嗓子,也没人搭理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男人昏死过去,可很快又被冷水泼醒,就这样,他在痛苦中煎熬了一夜,快天亮时,终于忍耐不住,把偷孩子的事合盘托出。
    一切都和吴二郎猜测得一样,珠儿还在沁州城里,藏得不远,就在一家寿材铺里。
    原本是想明天一早,城门刚开,便把孩子装在一具棺材里送出城去,已经和一个专做拐带生意的人牙子讲好了价钱,到时人牙子在十里铺等着,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这个叫陈大春的小老板,原本就是拐子,在外地惹了官司,被衙门捉拿,他一路逃到沁州,盘下了这间铺子,之所以会从善堂里领养小狗子,是为了掩盖身份。
    原本,他是想在沁州躲上三年五载的,可是几天前,有个以前认识的拐子找到他,说有人出钱要个小女娃,只要把小女娃找个人牙子远远卖掉就行,这生意很好做。
    刚好那小女娃家里的铺子,和他在同一条街上,因此,这个拐子拉他一起做这笔生意。
    那个拐子也被抓到,就是那家寿材铺老板娘的表弟,当时,他和同伴在汤大嫂铺子里,看到珠儿进来,两人便把孩子的嘴巴捂住,从铺子里出来,一个骑马走了,另一个则是从陈大春的铺子后门走的。
    明卉基本上已经猜到出钱雇拐子的人是谁,十有八九,就是魏骞的妻子小李氏。
    正愁抓不到这家人的把柄,没想到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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