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卉此时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她问道:“聂大人的儿子多吗?”
    “他有三子一女,但是嫡子却只有聂大公子一人,两个嫡子年纪尚幼,都还不到十岁。聂家嫡女是户部周侍郎的长媳,与那位赵记绣坊的东家是亲妯里。”霍誉说到赵记绣坊四个字时,加重了语气。
    这倒是明卉没有想到的:“原来聂家嫡长女和赵记绣坊的那位二太太还有关系,呵呵。”
    她忽然看向霍誉:“无论楚兰想对聂家做什么,我们先看着,不要插手,好不好?”
    霍誉伸出手指,在她的鼻子上捏了一下,笑容宠溺:“好,我们就先做一回看客。”
    明卉又想起一件事来:“也不知道那一家子禽兽现在如何了,还有当年的县太爷……”
    说到这里,明卉顿了顿,拍拍自己的额头:“我怎么湖涂了,他已经到了京城,那些杂碎想来都已经解决掉了。”
    霍誉看着她俏皮的模样,有些遗憾,梦里的那一世,她一定也如这般的活泼讨喜吧,可惜他没能看到。
    那一世,是否也有一人能如他这般陪在她身边,陪她嘻笑怒骂,陪她信马由缰,可惜,那个人不是他。
    霍誉决定打听一下,没想到次日,他就被纪勉叫了过去。
    纪勉把几份密报扔到桌上:“怎么?盯上聂家了?你家里那位放下不管了?”
    对于纪勉有此一问,霍誉并不吃惊,他向纪勉借了二十人,就没打算这事能瞒过飞鱼卫。
    “与聂大公子有关的一个戏子,他身边的人,曾与那位有过交集,我便让人盯着了。”
    霍誉对纪勉讲了当年在保定看过灵灵儿的戏,以及戏班子里有个名叫楚兰君的台柱。
    纪勉微微眯起眼睛:“聂大人的事,圣上扔给飞鱼卫,你既然也在查,那就交给你吧,有什么需要,去找伍子,我让他配合你,如果要查卷宗,拿上牌子直接去,但只许你一个人进去,每次不能超过一个时辰,记住了?”
    “记住了,您只管去忙别的事,这件事交给我。”霍誉很喜欢纪勉的决定,聂大公子与赛昭君有关系,而赛昭君与冯幽草也有关系,因此,调查聂家的时候,很可能会牵涉到冯幽草,霍誉不想让别人去查冯幽草的事,要查,也是他亲自来查。
    他也知道这是纪勉有意为之,因此才有了今天的顺水推舟。
    纪勉转身要出去,临走时又想起什么,提醒他道:“长平侯那里,你要适当安抚,不要一味地和他对着来,他那不管不顾的性子,搞不好就会打草惊蛇。”
    还要安抚?
    霍誉实在想不出,他要如何安抚长平侯。
    不过,纪勉说得对,霍展鹏的性子,就不定还真会三天两头没事找事,他找冯幽草的麻烦,可不要逼得冯幽草狗急跳墙。
    纪勉的提醒,在第二天便应验了。
    霍誉前脚出门,霍展鹏后脚就来了。
    这一次他早有准备,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了一个大道士,两个小道士,还有七八个粗壮婆子。
    他打听清楚了,明氏去陪侄女了,这些日子没在家,京卫因为今年被抽调走几个人,现在人手不足,从骁旗营把霍誉借调过来,因此,这阵子霍誉虽然也在京城,可因有公务在身,他很少在家。
    霍誉和明氏全都不在家,霍展鹏打定主意,他倒要看看,冯氏的狐狸尾巴还能不能藏住。
    今天霍誉去了京卫营,他曾经在这里待过一年,对环境和人事都很熟悉,做起事来得心应手,只用了一个时辰,就把分给他的几件事处理妥当,正准备走人,就见白菜急匆匆从外面进来。
    “大爷,刚刚福星让人传了消息,霍侯爷带着道士去家里捉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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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4章 最了解她的人
    霍誉有些佩服纪勉,不愧是几十年的飞鱼卫,一早就猜到霍侯爷又要作妖。
    不过,霍誉也想知道藏在家里的那只鬼要如何面对那些捉鬼的道士。
    霍誉到家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大门敞开,家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围满看热闹的人,甚至还有几个小孩叠着罗汉正往墙头上爬。
    福星使出吃奶的劲儿,大声喊道:“让开,都让开!”
    没人理他……
    福星咬咬牙,扯开嗓子:“同知大人来了,快快避让!”
    好吧,虽说在京城一块牌匾掉下来能砸死三个从三品,可是在这里看热闹的都是普通百姓,这一声“同知大人”还是能唬人的。
    而此时,院子里正在上演一出大戏。
    一名道士站在用石桌临时充当的法坛上,挥舞桃木剑,嘴里念念有辞,两名小道士以金鸡独立的姿势站在石鼓上,双手手指相搭,结请神指。
    而我们的长平侯霍侯爷正站在堂屋前骂镇:“冯氏,你若是心里没鬼,为何不敢出来?你以为你躲在屋里,天雷就噼不到你了?朗朗乾坤,天子脚下,邪魔歪祟无处安神,冯氏,你等着,道长的斩魔剑就要斩到你头上了!”
    霍侯爷口沫横飞,堂屋的门窗从里面紧紧关着,霍侯爷带来的几个粗壮婆子守在门口,虎视耽耽,只等着那门一旦打开,她们立刻斩妖除魔。
    可任凭霍侯爷怎么说怎么骂,任凭道士呼风唤雨,任凭婆子们磨拳擦掌,堂屋的门窗依然纹丝不动。
    鲁管家和几个下仆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一抬头,看到霍誉从影壁外面走进来,几人像是看到了救星。
    霍誉用眼神示意他们稍安勿燥,他走到霍侯爷身后,忽然开口:“你玩够了吗?”
    “玩个屁,本侯……”
    霍侯爷忽然感觉有哪里不对,他勐的转过身来,正对上霍誉冰刀似的眼睛,霍侯爷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意识到自己不能退缩,又向前走了两步,梗着脖子:“怎么,你是我儿子,我来这里不行吗?”
    霍誉指指那大小三位道士,连同那几个肉墙似的婆子:“带着他们马上滚,否则,我就把他们一个个扔出去。”
    “你你你,你敢和我动手,让御史参不死你,你那芝麻绿豆官不想要了?”霍侯爷就不信了,霍誉好不容易拼来的前程,他说不要就不要了?
    霍誉轻笑:“我扔几个道士扔几个婆子,难道还能大过你欺侮女卷?霍侯爷都不怕,我又何惧之有?”
    霍侯爷顿时明白了,霍誉说的是把道士和婆子扔出去,可没说要扔他,即使告到御前,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霍誉那句“欺侮女卷”,让霍侯爷感觉很不舒服。
    什么女卷,那是他的前妻!
    前妻也是妻,即使和离了,那也是他的女人。
    哪怕他亲自动手,把冯氏打一顿,这也是家务事,别人也只会说他行事冲动打老婆。
    打老婆又不算是打人,何况他和冯氏之间还有霍誉,即使他把冯氏打了,告到衙门,这也是家务事。
    想到这里,霍侯爷顿时理直气壮,他指着紧闭的堂屋门,苦口婆心:“你可以不认我,但只要你姓霍,你就是霍家人。
    冯氏不是好东西,她来投奔你是没安好心,她来京城,不但要恶心我,还要恶心你,你看她若不是做贼心虚,我这般骂她,她为何不敢出来和我理论?
    你年纪小,你不了解她,我可是和她做过夫妻的,她性如烈火,连我都敢砍。
    你再看看她现在这副熊样儿,哪还有当年的样子?
    这是啥?
    这就是做贼心虚!
    你不懂女人,女人向来是得理不饶人的,你看看她,连堂屋的门都不敢出,这说明什么?说明她本就没理,她理亏!”
    霍誉生平第一次高看了霍侯爷一眼,不愧是在女人堆里混了半辈子的人,即使他现在什么也不知道,也能一眼看出冯氏的反常。
    霍誉面沉似水,声音里是不可抗拒的威严:“我奉劝霍侯爷见好就收,我是粗人,不懂那些弯弯绕,霍侯爷最好不要逼我动粗,否则,丢脸的就是霍侯爷了。”
    “你你你!”霍侯爷忿忿,不过,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他就不信了,经此一闹,冯氏还能有脸赖着不走吗?
    “好,我走,我现在就走,不过,我刚刚和你说的话,你最好也记着,那女人若是心里还有你这个儿子,哪怕走投无路,她也不会顶着再蘸的身份来投奔你。”
    霍侯爷见过的女人太多太多了,这样的事,他的母亲老侯夫人不会做,定襄县主也不会做。
    当然,他那位亲亲表妹倒是有可能,不过,冯晚晴是什么人?她能低下高贵的头,去和程表妹做一样的事?
    肯定不能,想当年,在冯晚晴眼里,程表妹就是蟑螂跳蚤一般的存在。
    当然,他这位堂堂侯爷,在冯晚晴眼里,也比程表妹强不到哪去。
    所以,只要是程表妹做得出来的事,冯晚晴万万不屑去做。
    可现在冯晚晴做了,在霍侯爷看来,这不是鬼上身还能是什么?
    霍侯爷压低声音,指指那三名道士:“我问过道长了,冯氏十有八、九是被夺舍了,你若是不相信,你就去问明氏,明氏是在道观里长大的,她一准儿会相信。”
    霍誉……
    他忽然有些同情指使冯幽草来这里的人了。
    这位一定没有想到,虽是孪生姐妹,但两人的性格相差太多,以至于就连霍侯爷也能看出破绽。
    不过,如果不是那一声“誉儿”,霍誉自己也无法确定真候。
    毕竟,冯氏离开他时,他还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在他心中,冯氏只是母亲,他是以孩子的目光看待自己的母。对于母亲的真实性格,他其实并不了解。
    冯老大夫死后,这世上唯一一个对冯氏有所了解的人,其实并非为人子的霍誉,而是霍展鹏这个前夫!
    因此,霍展鹏能够察觉出冯氏的异样,是在情理之中。
    第285章 包袱
    霍展鹏察言观色,见霍誉虽然说要把他带来的人扔出去,可眼睛里却看不到怒气。
    霍展鹏便猜到,他说的这番话,一定是把霍誉打动了!
    真是难得,这么多年了,这个不肖子也有被他打动的一日。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和冯晚晴那个不顾儿子脸面的恶妇相比,他这位父亲不但明事理、辨是非,而且知善恶!
    当然,霍展鹏有自知之明,他能有这么好的表现,全靠冯氏衬托。
    霍侯爷最大的好处,就是见好就收。
    不用霍誉动手,霍侯爷便带着他的人,浩浩荡荡地走了,一如他们浩浩荡荡的来。
    走到门口,看到这么多想看热闹,却因为影壁挡着,什么也看不到的热心百姓,霍侯爷大手一挥,长随们大把的铜钱便扔了出去,铜钱洒完还有碎银子,待到围观百姓把地上的铜钱和碎银子捡完,回头一看,冯宅的大门已经关上了。
    宅子里重又恢复了平静,鲁管家指挥着丫鬟婆子收拾院子,把被碰倒打翻的物事重又恢复原位。
    霍誉走到堂屋门前,隔着屋门,关切地问道:“娘,是我,您可是受到了惊吓?”
    屋门终于从里面打开,开门的并非杨婆子,而是冯氏本人。
    霍誉看到的,就是冯氏的满脸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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