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窗台的眼睛不见了,耳中又听到了一个脚步声,有一个人端着一盏灯从门口走过,然后吱呀一声,推开了隔壁的门,紧接着,他听到童子的声音。
    “师父,您怎么来了?”
    “师父,您怎么了?您为什么要这么看着我?……师父,我,我怎么不能动了,师父,……你……啊,!”
    “师父,你别咬我,师父,你别吃我……”
    惊恐凄惨的大叫在隔壁的屋子里一阵阵传来,血腥味弥漫过来,还有混合着屎尿的臭味,最终,童子的声音再不可闻,寂静的黑暗里,只有阵阵咀嚼和吞咽声,像极了野兽啃噬。
    楼近辰身体疯狂的颤抖,眼皮跳动,似要睁开,但一阵子之后,又平息了下来。
    咚咚咚!
    突然,有人敲门。
    寂静夜里,格外的清晰,紧接着是一个压抑的声音。
    “楼近辰,我们快点逃啊,观主是妖魔,师兄已经被观主吃了,我们快点逃啊!你在不在,我先跑了!”声音落下后,一会儿,便有脚步声快速远去,那脚步声竟是一路的跑了出了道观。
    然而,没过多久,又传来他的惨叫声,惨叫之满是惊恐,像是遇上了什么大恐怖。
    没过多久,又有脚步声一步步的靠近,然后,是敲门声,隐隐还有灯光透进来,那是观主房间里的那一盏精致雕花的油灯。
    “楼近辰,开门,我有话对你说。楼近辰……”
    不断的敲门和呼喊声,阴森恐怖。
    楼近辰从小练剑磨炼的意志,让他紧紧的坚持着,即使是那一缕意志已经薄如蛛丝,却也没有断开,他依然没有起身,没有睁开眼睛。
    敲门声慢慢的弱下去,呼喊也渐渐消失,门缝里的灯光也不知在何时不见了,窗户外的月光再一次的照了进来,一切都是那样的寂静,吱吱吱的虫鸣依然。
    那所有的恐怖与幻象,都消失了。
    而楼近辰也清楚的飘扬于外的意识如万鸟归巢,归入眉心,如云似雾,又似白色的虫在那里伸展着身体,不断的壮大。
    他明白,刚才的那些幻象妄想,都是自己内心对于观主的一丝怀疑和不安,这种怀疑是来自于以前看过的神鬼故事,那些故事里的山中道观的观主都是妖魔装扮。
    念头一动,那一团气立即动了,沿着经脉的朝着气海而下,一路如蛟走于江河,带着无边的水气入海。
    内心一片平静,然而气念挟无边的风雨入了气海。
    感受气海中之中的真气法力,就像是自己无数的念头缠绕在一起。
    “念如大潮,归于海,法由心生,感摄阴阳。”
    楼近辰自然的明白书册中这样的一句话,心中明悟,伸手在月光在月光边缘一扯,一缕月华随着他的手而动,萦绕于指尖不散。
    “我已经入炼气入门了,开辟气海了。”楼近辰重新躺在床上时,心中欢喜,雀跃。
    天色微亮,楼近辰已经醒来,炼气有成的他,像是能够感应到月落阳升,能够感觉到周围温度的变化。
    东方泛白之时,他已经感应到天地间的太阳精火之气在旺盛。
    他起床后,先是去挑了一担泉水回来,清洗了水缸倒入其中,然后便对着东方感摄太阳精气。
    太阳精气又名阳精,感摄入体,能够壮精元,采食一缕,整个人一整天都能够暖融融。
    当两位童子起床之后看到楼近辰感摄阳精之时,他们并不能够看出楼近辰吞吸之时,有一丝火光钻入楼近辰的嘴里。
    只当楼近辰在装腔作势,楼近辰并不在意这些,只一心修行,原本不得其门,现入门来,自当努力精进。
    就这样,一连过了数日,观主竟然仍然未归来。
    每日与两个童子同吃,一起做些观中杂事,倒也与他们厮混熟了。
    那个那天为他开观门的叫邓定,是附近泅水城之中捕头之子,另一位胖胖的道童,名叫商归安,是泅水城中一位富商家的孩子,只是他的母亲却已经去世,父亲续弦,正得宠,于是建议富商送他来这里的学些本事。
    日食阳精,夜采阴华。
    一转眼之间又过了十余日。
    三人在这临山的道观过着如隐居般的生活,楼近辰心中平静下来,仿佛一切的念头都归入气海之中化着真气大潮。
    终于,在一个傍晚时分,观主回来了,只是观主似乎有什么心事。
    两位童子及楼近辰前来拜见,沉思的观主看到楼近辰的那一刹那,眼神一亮,当下便让楼近辰留下来,问道:“楼近辰,你开辟气海,炼气入门了?”
    “是的,观主。”楼近辰笑着说道。
    “很好,你确实不同凡俗,本观这里一件事,想请你去过一场。”火灵观主笑眯眯的说道。
    楼近辰当然不会被他一夸就觉得自己真的很了不起,而火灵观主对于楼近辰的态度也与两童子完全不一样,有几分雇佣的感觉。
    “不知道观主说的是什么事?”楼近辰问道。
    “为本观炼药的是杜家庄的杜婆婆,需要大约二十多天的时候,本观虽不是主要炼药人,但那些药材都是本观主好不容易才收集的,所以本观要寸步不离的在边上辅佐之,然而今日午时,有人给杜婆婆送回来一个消息。”
    “杜婆婆有一个孙子名叫杜德胜,学儒法不成后,去年开始走阴镖,一直都是很顺利,但近来马头坡被一伙阴鬼占据了建立鬼市,杜德胜路过这里时,得罪了其中的市主,被扣在那里了,与他同行的镖师逃了回来向杜婆婆报信。”
    楼近辰听他这么一说,便已明白什么事,当即说道:“观主是想弟子去救人出来?”
    “正是。”观主的眼眸里有一抹火光出现,他看着楼近辰身上宝光隐隐,这一点都不像初入门的炼气士。
    “弟子,不过初入门而已,如何有能力从那阴市之中救出人来?”
    “阴鬼之类,如阴沟野草,割之又生,不理它则繁枝叶茂,积阴成邪,堵塞一方,但若要清理一时却也不难,你炼气有成,宝光护身,神鬼难侵,再持我灯入市,先礼后兵,若是它们愿意放人,一切便罢了,若是不放,便烧了那一处阴市,清理邪障!”观主状若轻松的说道。
    楼近辰沉思着,他没有贸然的答应,对于那些阴邪鬼物,他其实也没有底,观主说的轻松,但是这只是他所说而已。
    “当然,本观也不会让你白走一趟,在十多年前,有幸听得一段剑诀,如果你答应去的话,我这就就说给你听,如何?”观主说到后面,明显是非常认真的。
    楼近辰明白,观主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在这个师道如父的世界里,他做为观主的记名弟子,观主这样与他说话,已经是极大的尊重了。
    “若事不可为!”楼近辰话未落,观主已经说道:“事不可违,你自归。”
    “好!”楼近辰肯定的回答:“我什么时候出发。”
    “事不宜迟,杜婆婆那里对于这唯一的孙子很担心,她孙子迟迟不归,心神不宁,若因此而使炼药出差错,那就不是我们所愿意看到的。”
    观主的话,让楼近辰感受到他的迫切,他怕那个杜婆婆因此而炼药出问题,如果真的出问题,那恐怕观主将大怒。
    “那我带上水,再带两个饭团,观主您将那个地方告诉我,我这就出发。”楼近辰说完,观主自是将那处阴市方位告诉人了,并详细的说了怎么进入其中。
    “既然你已经答应了去,那本观主就将那一段剑诀告诉你吧,听好了:‘春天在野,夏天在目,秋天在经络,冬天剑器入我心藏,待时而动,剑起于心海,斩尽鬼神见青山’,这一段剑诀是我在十多年前,听一位路过江州府城的剑术大家与人讲-法时说的,本观见你似爱使剑器,便转赠于你,若无所获,也不必来问本观,本观亦不明其意。”
    楼近辰听了很高兴,因为只一听那一段剑诀,他心中便有了一些想象,自然高兴。
    他转身离开,走的干脆,正如观主给这一段剑诀一样,说给也就给了,并没有等到说事办成之后再给,而是先给。楼近辰也是干脆,带上水和两个饭团,提上观主给他准备的一盏马灯便走。
    手中的马灯有琉璃罩,防风。
    “不急。”观主忙喊住转身就走的楼近辰,说道:“此去百余里,步行太慢,我赠你一匹夜行马代步!”
    第4章 :春天在野
    山坡上的风,顺流而入道观前,吹动几株花草摇曳。
    观主说完,手中便从腰间挂着的一个灰色的袋子拿出一个,似由马皮缝制成的小马,只见观主将那小马往空中一抛,同时吹出一缕红丝般的气息钻入那小马身中,小马身上竟是涌生一团红光烟霞,红光之中一声嘶鸣,一匹黑色骏逸马跃出,只是双眼之仿佛燃烧着火焰,让人一看便知非凡马。
    楼近辰看着这法术眼馋无比,想着自己若有这个东西,去哪里也不用两条腿了。
    他将马灯挂在马鞍一侧,翻身上马,又发现马鞍上居然也有挂剑的地方,于是将剑也挂上,及一个水壶及饭团都在一个包袱里挂在上面,翻身上马,一提缰绳,两腿一夹,马便窜了出去。
    道观内,两个童子看着纵马而去的楼近辰,只觉得楼近辰身上这一刻意气飞扬,让他们惊讶!
    这十多天来,楼近辰与他们一样,干活,吃饭,修行,偶尔说一些怪话,在他们看来,这就是一个喜欢说怪话大话的人,但是这一刻的楼近辰与他们心中的样子不太一样。
    观主并没有在意两个小道童的心中想法,他现在一心在炼药上,只希望一切能够顺利,嘱咐两个童子关好观门,便又回到杜家庄去看护自己的药。
    楼近辰几乎不用自己去操控这匹黑夜般的马,它似乎认识路一样的,而且不怕踩到坑。
    坐在马上的楼近辰,心中在琢磨着观主说的那一段话:“春天在野,夏天在目,秋天在经络,冬天剑器入我心藏,待时而动,剑起于心海,斩尽鬼神见青山。”
    他念着这一段话,其中那句‘冬天剑器入我心藏’,可以明白‘春天在野’中,是什么在春天的野外,同时这‘春天’‘夏天’‘秋天’‘冬天’,并不是指的是季节,而是一个修行的先后秩序。
    以他本身的国文功底,翻译过来就是:“春天,我见到有剑在天地之间,夏天,那剑已经印于我的双眼之中,秋天,剑已经入了我经络与气融为一体,冬天,剑藏纳于心脏之中……”
    后面那一句话,已经很直白了,但也可能是这直白之中又蕴含着其他的象征意义,他一时也不明白。
    他又想到一句话:“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这里的器,并不是指某一件器物,其中的藏也不是指藏东西的藏。
    整个意思是君子应当努力学好本事,等时机一到,便可以发挥自己的才能。
    所以这里的剑器入我心藏,也可能不仅指剑器,而是一种泛指象征。
    当然,这里既然说是剑诀,那便围绕着这个‘剑’来理解,至于更广泛的意义,不是现在他考虑的范围,剑明明在手,为什么说剑在野?
    所以他认为也不是指的实际的剑器,而是指剑法。
    “春天在野。”楼近辰心中的理解慢慢的清晰:“春天,看到天地之间的各种现象与规律都像是看到了种种剑法,我将之合于剑器之中。”
    “夏天在目:到了夏天,我领悟这现象与规律印刻在我的双眼,那剑法就被我学会了。”
    楼近辰认为应该是这样的,一段法诀,不同的人看到读到听到,自然有不同的理解方式,这里面也不好分什么对错,只要自己心中能够自恰,能够解释的通,便是一种理解,能够修成法才是真道理。
    楼近辰心中喜悦,这是一种明白了一种道理之后的欣喜,是理解说此话之人的意思。
    而现在他现在唯一能够感受到的法韵,便是修成炼气法开辟气海之后的‘感摄阴阳’,他无时无刻都似能够感受天地之间若有若无的阴阳变化。
    那是从太阳与月亮的轮转带来的,只要他愿意,随时都能够采摄天地之间的阳精与月华。
    “见法,而使之成剑法,我见阴阳,当以阴阳之法韵练为剑法。”
    楼近辰心中明确了这一点之后,人还在马上就已经拔出了剑挥动着。
    他试图将那一份感摄阴阳的能力用在剑上,形成自己的剑法。
    一次次的挥动着,他没感到一丝的疲倦和难耐,对于一时没能够做到,没有丝毫的沮丧,因为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每一次的挥剑,都有一点进步。
    他的法力随着念意附于剑上,又通过剑却感摄阴阳,通过剑来引动这白日里的阳光汇聚成的太阳精火,使得精火在附着于剑上,从而可以轻易的伤害那些诡怪邪祟。
    他觉得,这样还能够通过太阳精火与太**火淬炼手中的剑,使这把韧性极佳的合金剑变成一把法剑。
    他的思维发散,一下子就想到了很多。
    在太阳将落山之时,他竟是找到了一点感觉,剑挥动之时,剑身竟有一抹若有若无光辉附着,而在剑尖之处尤为名显。
    内心的喜悦,仿佛滋养着心念的勃发,在这过程之感摄着阳精归入气海之中,形成真气法力,每一缕法力,都是念意的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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