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玄英面皮一抽:“晚辈力不能及,可您……”
    他的话没说完,一声声清脆的‘啪嗒’声就将他彻底打断,他惊愕看去,正是一枚枚金豆子落地。
    “聂文洞猜的不错……”
    徐文纪转过身,慢慢悠悠的离去:“撒豆成兵的宝贝,老夫本也没有那么多……”
    “……”
    徐文纪飘然远去,一众锦衣卫押着一干人等紧随其后,未多时,已只剩了杨玄英留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久久无语。
    ……
    ……
    呼!
    府宅大门前的长街上,早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其中有贩夫走卒,也有江湖武人,或者也有各家的探子。
    可无论是谁,看到一袭赤衣染血的锦衣卫提着一凄惨至极,只见出气不见吸气的干尸之时,全都吓了一跳。
    而等人群中有人认出那干尸是谁之时,一声惊呼后,长街内外,所有人全都没了声音,陷入一片死寂。
    这可是,聂文洞!
    一州之主、封疆大吏、放眼整个大明都是绝对大人物的聂文洞!
    在这青州之地,几乎是顶天的大人物,谁能想到他会在自家府宅被人打成了死狗!
    还是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
    府宅外,长街前后,千百人好似都失去了声音,只有那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在响着,无数种情绪在他们心中涌动着。
    让!
    杨狱不急不缓的走着,所过之处,无有阻拦,远远的看到他,所有人都在让路。
    呼!
    白鹤展翅,不及落下,就又自飞腾上天,似觉得有什么极可怕的东西在,根本不敢久留。
    秦姒落地,还不及上前,小道童已经抢先一步冲了上去,一蹦三尺高,激动的浑身发抖:“青龙九杀,青龙九杀耶!你哪里学的,教我,教我!”
    这小道童目睹了全程,激动了好半天,认为这才是男人该干的事,躲在角落里悄咪咪的画符,简直不要太猥琐好嘛!
    “龙渊王的东西,你敢学,我教你。”
    杨狱瞥了他一眼。
    听到龙渊王,这小道士顿时泄了气,闷闷不乐的转过身,不过又想起了什么,开始问罪:“本真人险些忘了,你在谷里,干什么打晕我?!”
    “我的小祖宗!”
    落后几步的牛三听得这话,大踏步就窜了过来,好一通赔罪:“要不是杨大人救你,你之前……”
    话说一半,他说不下去了,这不是揭人伤疤?
    但他还是连连鞠躬,发自内心的感激。
    若非杨狱打晕了这小道童,那后果他简直不敢想象……
    “杨兄要去酒楼吗?”
    秦姒上前,询问一句,已看出杨狱似是要去春风楼,心中微微一紧。
    杨狱点点头:“想喝酒。”
    说话间,春风楼已近在咫尺,而随着他一路走过,消息早就传到了春风楼,待得杨狱走进春风楼,里面已然空空荡荡了。
    只有掌柜战战兢兢迎上来。
    “九楼为我摆二十桌子,有什么好酒全上上来!”
    甩下身上最后一张金票,杨狱也不多言,倒提着聂文洞就上楼去。
    “不,不要菜吗?”
    得到否定的答复,掌柜的不敢怠慢,忙不迭的吩咐下去,整座酒楼就这么一桌客人,这速度自然是极快,没多时,二十坛酒就开始上了。
    “聂,你怎么……”
    听到他回来的消息,李二一忙不迭的出来,杨狱上去九楼,他也赶了上来,见得死狗一样的聂文洞,惊骇不已。
    他是见过聂文洞的,还曾一度心中感激,若不是他赶到德阳府,就凭那清汤寡水的粥米,怕他都熬不到现在。
    “取一口刀来。”
    杨狱没有回他,而是让他去取一把刀,李二一一愣,却还是折回去取,未多时,已然带着刀回来。
    “剔骨刀成不成?”
    “是刀就好。”
    杨狱接过刀,随手放在桌上,又一伸手,合上了聂文洞的下颌骨。
    “啊!”
    刚一合上,就是一声凄厉的惨叫,聂文洞痛不欲生,口中尽是污言秽语,惹得杨狱又拆了他的下颌。
    “杨兄,你这是?”
    秦姒微有些皱眉,她不是个拘礼的人,可聂文洞这惨状,着实让人看了心头发堵。
    “入谷之前,我答应过要请他们喝酒……”
    杨狱神色微黯。
    先是曹金烈,后是钱金戈等一众锦衣卫,约好的两场酒,都再难兑现了……
    秦姒默然,旋即起身,为杨狱倒酒,将二十张桌子上的酒碗全部倒上,酒香四溢。
    只是……
    “有酒无菜,如何是好?”
    秦姒说着,语气一顿,看向了聂文洞。
    这是下酒菜么……
    第311章 他跪了,他死了!
    黑暗,无边的黑暗。
    坠落,无尽的坠落。
    剧痛,深入灵魂的剧痛。
    ‘啊!’飘荡在黑暗之中,有着无声的嘶吼传荡,无可形容的痛楚让他几乎崩溃了。
    恍惚中,他回想起了什么。
    “猿鸣谷一行,除我之外,共计亡故锦衣卫一百二十三人,我还你一千二百三十刀!”
    嗤!
    血光飞溅,剧痛翻滚。
    一刀,又一刀!
    他的意识剧烈的波动着,好似又听到了那个面目可憎的畜生的声音,他长身而立,没饮一碗酒,就斩自己十刀。
    痛!
    剧痛!
    从未经历的酷烈降临,让他无比的想死,可却死不了,过于强横的生命力,让他连昏迷都做不到。
    只能眼睁睁的体会着这人世间最为酷烈的刑罚。
    一刀,又一刀。
    无尽的痛楚如同潮水一般涌上心头,让他不禁想起了自己曾目睹过的行刑过程。
    ‘这个畜生,他想要凌迟自己……’‘畜生!杂碎!泥腿子!狗贼!’他绝望嘶吼,却连怒骂都无法发出,到得后来,他已然近乎崩溃。
    终于,千刀落尽。
    他还活着……
    然后,“入谷龙渊卫,合击一百四十六人,我替他们还你你一千四百六十刀!”
    ‘不!’他的意志剧烈翻滚,麻木的心灵都在咆哮着。
    一刀,又一刀!
    到的最后,他几乎麻木,崩溃。
    然后,“德阳府受灾百姓,多达数百万……”
    ‘啊!’声嘶力竭的怒吼声中,那如同潮水一般的痛苦消失了。
    他,死了。
    死于剧痛与惊吓。
    那一瞬间,他恨到了极处,可同时心中亦升起了难言的解脱。
    ‘我终于死了……’呼!
    好似从无尽的坠落中落到了实处,眼前仍是一片黑暗,可他再度感知到了外在世界的存在。
    这是一具健壮、年轻、有活力的身体。
    唰!
    他睁开双眼,入目所及,家徒四壁,他翻身坐起,消化着涌动而来的痛苦与记忆,许久之后方才回神。
    “我是家丁张六子?不!我是……聂文洞!”
    似有霹雳在眼前闪过,所有的记忆悉数归来,聂文洞身躯一震,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痛苦至极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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