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大哥,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这可真是太巧啦。”
    “不是巧合。”罗子文听到姚守宁承认了陈太微来过,又听她说此人已经离开,心中那根紧绷的弦微微一松。
    但他并没有完全的放松警惕,陈太微此人太过妖邪,又是七百年前的那位凶神,挟持了姚守宁数天,却不露半分痕迹,真是一个十分难缠而又可怕的人物,不得不小心一些。
    好在他已经释放了烟火信号,一旦柳并舟、陆无计及世子等人看到信号,便会即刻赶来此地与他汇合。
    想必有众人在,陈太微要想再将人挟持走也不是一件易事。
    他一面警惕四周环境,一面分心与姚守宁说话:
    “自当日事发之后,世子一直都很自责,众人分散了四处,这几天没日没夜都在寻找你。”
    罗子文简单的将姚守宁失踪以来的事大概说了一遍。
    自姚守宁消失之后,柳并舟如疯了一般,不顾力量消耗,施展儒家秘法,寻找姚守宁的下落。
    将军府也派出黑甲铁骑,以毯式搜索神都,闹得都城沸沸扬扬的。
    姚翝亦几天没有归家,每次一接到神都城有人报案,说发现年轻女子尸体时,都提心吊胆,短短几天功夫,人都老了许多。
    还有姚若筠、姚婉宁及苏家的人,这几日吃不下睡不着。
    “这里是你离开前最后呆过的地方,虽说希望渺茫,但世子与将军都觉得要在此地留守一人等你。”
    今日当值的正好是他,原本以为仍会一无所获之时,却没料到姚守宁突然出现,简直是天大的惊喜。
    开始看到她的时候,罗子文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对不起,罗大哥,让你们担忧了。”姚守宁一听众人这些日子以来不眠不休寻她,顿时心中一紧。
    “守宁小姐怎么道歉呢?这个事情又不是你的错,你能平安回来,我们都很高兴。”罗子文说完,又连忙上下打量她,关切的问:
    “你有没有哪里受伤?那妖道会不会在你身上留下邪法,伤你神魂根基?”
    他想起陈太微手段,忧心忡忡,若不是担忧失礼,他此时恐怕已经上前去探姚守宁脉息了。
    但就算是罗子文没有伸手去探姚守宁的脉息,他仍围着姚守宁转了两圈,确认她没有外伤,才松了口气。
    “没有。”
    姚守宁摇头,“我跟他之间结下了因果,所以我们去了一个地方,替他做了一件事,如果因果已经了结,他自然就送我回……”
    她说到这里,神情突然一滞。
    因果真的了结了吗?
    姚守宁心生疑惑。
    她皱眉深思着,细细盘算自己与孟松云这一趟七百年前的事情经过。
    两人回到了七百年前,见到了年轻时的明阳子,见证了明阳子收徒的那一幕,也算是间接解开了明阳子敬神之迷——最重要的,是孟松云将内心深处隐藏了七百年的歉疚,亲口说给了师父听。
    而此后他法身稳固,煞气收敛,那长剑不再淌血……
    种种情况都证明了孟松云心愿已了,且两人平安从七百年前的时空返回,他送自己回到现实世界之中,这就是了结了因果最重要的证据了。
    可姚守宁心中还是有些忐忑,她总觉得自己与孟松云之间的羁绊并没有彻底的解除。
    她心中生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兴许两人之后还有一个重要的牵扯。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姚守宁有些烦恼的揉了揉脑袋,将一头久未梳洗的青丝挠得乱糟糟的。
    从与孟松云这几日相伴、相处以来,她不知挠断了多少头发。
    “哪里不对劲儿呢?”
    辩机一族的预知力量极灵,她既然有此预感,证明将来她与孟松云还有要打交道的时候。
    她胆颤心惊的去回想自己与他因果了解之后的事:从七百年前的‘过去’回到‘现在’,不,不对!
    姚守宁很快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儿了。
    两人从七百年前回来之时,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到‘现在’,而是回到了孟松云特殊领域的阴影之中!
    他当时似是心有所感,漫不经心与她闲聊,姚守宁毫不设防,问了他一句:两人是不是朋友。
    “坏了!”
    姚守宁当时自以为任务完成,因果了结,她被孟松云表现出的贪欲、后悔、叹息等情绪所打动,认为他的身上逐渐多了‘人性’的一面,打破了无情道的束缚,因此心生大意,觉得两人说不定经此一事之后能成朋友。
    那时她想:‘河神’之灾即将来临,天妖狐王马上复苏,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的外祖父陷入险境,如此有孟松云这样的强者帮忙,对抗这两大灾厄自然更有把握。
    孟松云当时也答应得很是爽快,半点儿迟疑也没有。
    可现在姚守宁意识到不对劲儿后,再一细想,就知道问题出自哪里了。
    她与孟松云第一次缔结因果,分明是被这道士算计了。
    第一次他偷取自己血液,此后数次追杀,虽说并没有真正动手,但将她吓得够呛,曾经留下心理阴暗。
    而事后孟松云在被神启帝通缉的情况下再次出现,且放出气息窥探自己,分明就是故意让她感知的。
    此后她在韩王墓中遇到危险,化被动为主动,召唤陈太微救自己和世子——两人之间的前期恩怨一笔勾销,她欠下人情,最终命运变相与他暂时相绑,唯有乖乖为他了结心愿,最终才解脱。
    她吃了一次亏,却好了伤疤忘了痛,竟又想着召唤孟松云为自己所助。
    如果这一次他再应召而来,自己又该欠下什么因果?
    什么朋友不朋友的,说不定只是他暂时迷惑自己的一种说法罢了。
    孟松云活了七百年,见识远不知比自己广阔多少,就是一头猪,经历多年时光的蕴养,都不知能学得多老奸巨滑。
    姚守宁原本心思纯净,从不阴暗的揣测,此时也忍不住怀疑:孟松云当日故意让自己发现他的气机,是不是就是在反向提醒着自己可以随时找他‘救命’呢?
    她越想越气,忍不住骂骂咧咧:
    “这个坏道士!”
    他算计她!
    “守宁小姐——”罗子文看她气急败坏,不由愣了一下,刚想问她何出此言,姚守宁很快又如泄了气的皮球。
    “算了。”她是愿者上勾。
    有句老话是对的,无欲则刚。
    如果她对孟松云无所企图,那么他纵使想要使坏,依旧无计可施;相反之下,她确实有心想要求助于孟松云,那么自然也得付出相应的代价了。
    “……”姚守宁想到这里,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好在她性情豁达开朗,并不是易钻牛角尖之人,很快调适了自己的心态,接着又问:
    “罗大哥,我失踪几天了?今日几号了呢?”她临离开时,柳氏的身、魂分离,正在疗伤之中:
    “我娘的伤势好些了吗?我姐姐的肚子可发作了?”
    她一连问出数个问题,率先关心了家里人的身体,才再问:
    “世子呢?当日我走得急,他如今怎么样了?”
    “守宁小姐先别急。”罗子文被她一连数个问题砸得苦笑,道:
    “这些话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如今你平安归来,家里人肯定很急了,外头巷道之中停了一辆马车,不如你先上车,有话我们路上边走边说。”
    “好。”
    姚守宁点头应了一声。
    当日孟松云是从废院内将她带走,此时也将她送回废院之中。
    那院子大门已经被彻底拆除,围墙都敲了一半,将原本逼仄的巷道拓宽了许多,也正因为如此,她刚一出现在小院,外头留守的罗子文便很快就发现了。
    马车停靠在当日陆无计曾停车的地方,对于姚守宁来说,这几日经历也算曲折,能平安归来也是冒险的结果,此时再见马车,她不由生出片刻感叹。
    但她只站立片刻,便将心中的念头压下,自己弯腰爬上了马车,罗子文也坐上赶车之位,喊了一声:
    “守宁小姐坐稳了。”
    她应了一声,也不关门,就这样也罗子文对话。
    车子驶出巷道,罗子文这才一面赶车,一面与姚守宁说起家中的情况。
    柳氏的身体移入养魂棺后,在徐相宜的照顾下,身体的妖气已经被他提前准备好的各式各样的灵丹妙药驱除。
    “你也知道,姚太太身体最严重的,就是妖气入侵肺腑,妖气一除之后,伤势便开始愈合。”
    罗子文找到了姚守宁,压在心中的大石落下,此时提到柳氏伤势,他脸上甚至露出轻松之色:
    “徐先生说,最多不过十天半月,姚太太的身体便会恢复,到时再将神魂送回体内,姚太太就能苏醒了呢。”
    他笑着道:
    “到时对她来说,便如做了一场大梦,后续身体会有些虚弱,将养一段时间,多多锻炼,便会恢复得跟以往一样,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那可真是太好了!”这是姚守宁回了神都以来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这使得积压在她心中的阴霾顿时扫空大半,她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我姐姐呢?”
    “姚大小姐的身体也不错。将军前些日子就写信送回神武门,请门内长辈们寻找擅长妇诊的杏林圣手,五日前到了神都,如今已经住进了姚家之中。”
    从罗子文话中听得出来,姚婉宁的这一胎还很稳,目前没有发作。
    姚守宁没有因为这一场因果而错过自己的外甥出生,她松了口气,再问道:
    “那我爹、我外祖父还有大哥、姨父及表姐、表弟呢?”
    “都还好。”罗子文笑着道:
    “他们只是为你担忧,每日食不下咽,也在找人,如今你一旦回来,大家便都能松口气了。”
    听起来情况一切都很好,可姚守宁却总觉得罗子文的心中像是积压着愁云,一种不妙的预感涌上她心里,她正欲说话,罗子文沉默了半晌,主动道:
    “守宁小姐,今日已经——已经七月十四了。”
    姚守宁飞扬的心情因为他的提醒,神情逐渐僵住。
    她曾听孟松云提过,她离开现实已经六天七夜,算算日子恰好是七月十四。
    好在后来两人任务完成得很顺利,中间并没有再耽误。
    但她心念一转,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长公主回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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