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狱那边,不知道能不能从楚家入手,使得温庆哲少吃苦头。
    人命关天。
    柳氏低声道:
    “爹,当年道元(苏文房)与楚少廉乃是同窗好友——”话没说完,柳氏脸颊微红。
    这是属于苏文房的门路。当日为救苏氏姐弟,柳氏冒昧上门也就算了,如今为了别人去走这条路,柳氏心中也有些忐忑。
    柳并舟沉吟片刻:
    “当年道元与楚家闹得其实不大愉快的。”
    许多内幕,柳氏作为晚辈不大清楚,柳并舟就解释道:
    “道元当年与楚家大公子关系莫逆,有八拜之交,楚家看中他文才,有意拉拢他,曾想以族中女儿联姻,结秦晋之好。”
    此事由当年的楚少廉大力说和。
    但情之一事,哪里由得了人?
    后来苏文房对小柳氏一见倾心,便再不肯另娶他人,因此双方结亲不成,反倒结成了仇。
    “……”柳氏听到这里,嘴角抽搐。
    温太太本来眼睛一亮,但柳并舟话一说完,目光便又暗淡下去了。
    “但事在人为,不论如何,我先修书一封,看楚家愿不愿意高抬贵手。”
    他说完,回头喊道:
    “若筠,研墨!”
    柳并舟乃是大儒,就看楚家给不给他这个面子了。
    “好。”姚若筠大声应了一句,连忙去准备笔墨纸砚。
    温家母女听到这里,终于松了口气,露出笑容。
    温太太想起白日的事,羞愧的哭:
    “柳先生,我——”
    她想要道歉,柳并舟却摆了下手。
    “这事也算因我而起,温大人性情刚正不阿,令人佩服。”
    姚守宁也并不以为意,反倒柔声在安抚温献容。
    温太太看到这里,越发内疚,觉得自己太过刻薄。
    姚若筠很快准备了笔墨纸砚出来时,曹嬷嬷已经收拾开了饭桌,他将东西往桌上一摆,倒了茶水研墨。
    柳并舟挥笔疾书,很快写好了书信。
    温太太就急忙道:
    “这件事情,就由我来找人去办吧。”
    今日她打扰了姚家人的晚饭,哪里还好意思再让柳氏安排人去跑这一路。
    柳并舟摇了摇头,将信纸折叠起来,顷刻之间变成一个纸鹤,停在他掌心之中。
    他拿起笔在纸鹤眼睛处点了一下,对着掌心吹了口气,喊了一声:
    “去。”
    那声音刚落,纸鹤的眼睛转动了两下,竟变得灵活。
    接着众目睽睽下,那纸鹤振翅而起,在半空盘旋数下,竟飞出屋门口去了。
    就算大家都知道柳并舟能力非凡,但今日再亲眼目睹这种手段,仍看得大家眼睛一亮。
    姚守宁道:
    “外祖父,这个法术真厉害,您得教教我。”
    她美目生光,声音清脆,一脸渴望的神情,开口便将屋里沉重的气氛冲淡了许多。
    柳并舟表面不显,捻了捻胡须:
    “只是雕虫小技罢了。”话说这样说,他眼里却露出笑意。
    “教教我嘛外祖父。”姚守宁凑到他身边,拉了他袖口摇。
    姚若筠壮着胆子也喊:
    “我也想学——”
    苏庆春没有说话,却也满眼渴望,不停点头。
    小辈们围在柳并舟身边,他心情大好,连声道:
    “好好好,都教,都教。”
    众人有说有笑,使得原本正流泪的温献容也逐渐收声,觉得心情好了许多。
    温太太也觉得心中松快,接着说道:
    “我也先回家去,准备银两打点。”
    柳氏颔首:
    “若银子不够,我这里还有,大家一起凑凑。”
    温太太又觉得眼眶酸涩,应了一声:
    “多谢你了。”
    将温家人送出去后,柳氏心中唏嘘,众人也都觉得心情沉重。
    而左厢房内,苏妙真听到外间的动静,眼中露出冷色。
    温家还未从后门离开,前门之中,手持圣旨的宫中内侍便已经来临了。
    ……
    神都城的楚家之中。
    楚孝通送走了长公主后,望着面前的大雨,沉默着没有出声。
    “父亲。”正在楚家其他人俱都不敢出声的时候,楚少廉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长公主请我们联合出手。”楚孝通听到儿子的声音,这才回过了神来,问了一声:
    “顾焕之已经答应了,你怎么看?”
    他低声的问话。
    “洪灾一事,恐怕不是空穴来风。”楚少廉小声的道。
    朱姮蕊行事虽说霸道,可今日的事又与以往不同。
    她带了亲卫闯进宫中,以神启帝的性情,将来必会秋后算账。
    这对姐弟已经撕破脸了。
    “若以国、以民来说,您该与她合作。”楚少廉举了把伞,替楚孝通挡住了‘哗啦’的大雨,“洪灾一至,受苦的只是满城百姓。”
    “唉——”他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声音中带着遗憾之色:
    “听说,顾相已经答应与她联手,目前已经将沿江百姓迁徙大半了。”
    楚孝通的眼里却露出笑意:
    “自古事难两全啊。”父子这一刻心灵相通,都想到了一处:
    “在大事大非上,顾相一直都很妥当的。”
    两父子言语之间打着哑迷,而站在楚孝通身后的楚少中听得糊里糊涂,忍不住壮着胆子问:
    “那叔父您是出手还是不出手?”
    楚孝通的眉头皱起来了,斥道:
    “少中,你应该成熟一些了。”
    楚少廉含笑不说话,就在这时,雨水之中一道细微的破空声响传来。
    楚少中虽悟不透这两父子的意思,但他武功出众。
    此时被斥责后心中有些恼怒,正好听到声响,便伸手一按腰侧刀柄,大喝了一声:
    “什么人?”
    众人听他喝斥,正有些紧张之际,楚孝通却似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含笑摇头:
    “不必紧张。”
    说完,他仰头往半空望去。
    只见今晚夜色降临得很快,房舍屋檐四周都挂了灯笼,将内庭照得朦胧亮。
    满天雨雾里,一只纸鹤飞驰而来,直至楚孝通面前时,被他抬手捉住。
    “叔父。”楚少中一见此景,有些紧张:
    “我来替您打开吧。”
    楚孝通为人心狠手辣,朝中得罪的人多,在此之前,不少人曾买通江湖术士,以异术想向他下手。
    这纸鹤来历不明,楚少中担忧他中伏。
    “不用担忧。”楚孝通摇了摇头,笑着道:
    “这张书信,出自大儒柳并舟之手。”
    他说完,见那纸鹤逐渐失去灵气,摊在他掌中,他将纸鹤拆开,将上面的字句尽收眼中。
    楚少廉是他独子,最得他信任、看重,此时自然而然的侧身去看,楚孝通将那封信交给儿子,自己则道:
    “柳并舟想请我高抬贵手,放过温庆哲。”
    “谁是温庆哲?”
    危机解除,楚少中的手缓缓从刀柄之上移开,听到这个名字,眼中露出茫然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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