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开完会,阮知意左思右想来到医务室。他会都没开好,觉得自己有必要让医生看看自己的脑袋是不是坏了。
    冬季流感的人挺多的,走廊上打吊瓶的、排队取药的人纷纷跟他打招呼:“阮政委病了啊?哪不舒服啊?”
    阮知意:“.我.”他语塞了。
    总不能说一天到晚脑子里全在想“大哥”吧?
    传出去他还做不做人。
    阮知意不好意思在这么多人里面跟医生畅谈他对大哥的思念,只有到图书馆里找到许多医学杂志开始进行自我剖析。
    越剖析,越觉得自己的思想坏掉了。
    他精神不振地进到图书馆,他精神萎靡的出来。
    不、不可能。
    他对林大哥报以的是纯粹的友谊,绝不是这种爱恋.吧?
    阮旅难得接到儿子的电话,阮知意在电话那头病恹恹地说:“爸,我打算这阵子忙完到岛上来看看你们二老。”
    阮旅听出阮知意话里的不对劲,中气十足地问他:“你是怎么了?病了?怎么一点精神头没有?!”
    阮知意不想跟父亲再往深处探讨,淡淡地说:“我就是昨晚没睡好。”
    知子莫若父,儿子恐怕遇到什么大问题。
    在父母面前到底还是个孩子,遇到困难还是想要往父母这边靠啊。
    阮旅觉得很窝心,阮知意一直都是个有主意的人,从小到大没这么示弱过,他激动地说:“行,来之前跟我说,我跟你妈提前准备着。”
    “没那么快,至少这两个月忙完才有时间。”阮知意在电话那头东扯西扯了些别的,然后跟阮旅说:“爸,你们部队有个叫‘林大哥’的人么?”
    说到林大哥,阮旅首当其冲想的是林八一。他当之无愧的是林大哥。031不少干部和战士也都愿意这样称呼林八一。
    “当然知道了,他为人很好的。在031快二十年了,功劳也有、苦劳也有。”
    终于听到“林大哥”的消息,阮知意忍不住多问了问:“他在你们那儿是做什么的?”
    阮旅说:“是我们建设团的团长,劳苦功高的革命战士啊。”
    这跟阮知意想的差不多,有那样独到见解的人,不可能是一名小战士。
    阮知意又问:“二十年啊.很老成?”
    阮旅说:“你打听他做什么?他不老成谁老成。十多岁到这边来,家也按在大禹岛了。”
    阮知意不知自己是什么滋味,问:“你说他结婚了?”
    阮旅莫名其妙地说:“都快四十了,能不结婚么?你今天问的问题很奇怪,人家孩子都考上大学了。”
    阮知意没有正面回答问题,最后问一句:“他是络腮胡么?”
    “忙的时候一脸大胡子,埋汰汰的。”阮旅说:“但是不忙的时候,还是很讲究卫生的。”
    阮旅更是觉得儿子这次通话不简单,他记得林八一忙的时候,的确会不刮胡子。不光是林八一这下,他手下的战士们也都是这样。搞建设搞的两眼一抹黑,哪有功夫臭美。
    “知道了。”阮知意别的不好再问,跟阮旅说了点别的就把电话挂掉。
    快四十岁,有当担、有络腮胡.
    阮知意躲在自己的办公桌前面,要把头发都薅掉了。
    他恨不得铲自己几个耳光!
    那可是个有家室的大哥!
    你的心灵怎么就如此扭曲呢!
    *
    林娟一连在热炕上打了五六个喷嚏,她捂着嘴,离孩子们远远地:“我该不会感冒了吧?不能啊,我挺注意的啊。”
    林云起身说:“你注意有什么用啊,光注意也防不住病毒!哎,我去给你熬点姜水,你先别走,进被子里待会。”
    花芽从炕上爬到林娟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脑门。又把自己的刘海和林娟的刘海掀起来顶了顶,嘀咕着说:“也不烫啊。”
    周文芳见了就说:“是不是有人想着她呢?”
    林娟往被子上一歪,吸了吸鼻子说:“哪个冤大头琢磨姑奶奶呢,来一个削一个。”
    第313章
    花芽看她嘚瑟瑟地躺在炕上, 摇摇头说:“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会遇到你。”
    林娟假小子般的性子,丝毫不觉得自己应该为以后的婚姻苦恼。她只要做好她自己的工作就行。
    林云看到林娟这样都替她发愁,说:“你是想把部队里的男性同志全都干趴下么?已经有很多男军人不如你了。”
    林娟一昂头说:“别提性别, 我干不干他们, 我都是铁骨铮铮的女兵。”
    不知道是不是被人家这样说多了, 林娟不屑地说:“别人都觉得男兵比女兵强,一个女兵超越男兵就备受赞扬。有什么好赞扬的, 这就是性别歧视,应该来说大家都是平等的,我打倒强者被称赞和我打倒男兵被称赞的意义完全不同。”
    她觉得自己这样说林云也许听不明白,又补充道:“我想当的是‘姐’, 不是‘哥’。即便我把部队里的男兵全打倒,我要当的也是‘姐’。我从不因为自己成为另一个性别而骄傲。我为我的女性性别而自豪。”
    花芽笑道:“对对对,凭什么女人只能在家绣花带孩子?男的就能出去打江山?我们小娟同志以后是要当司令员的!”
    “可不是么。”林娟从墙角的筐里拿出俩橘子,放在火炉上面烤着。
    “小娟真是长大了,有自己的思想了。大姐也为你自豪。.对了, 等过完年我就回去了。”林云把手上的事情忙完, 看花芽给大毛和小毛喂烤地瓜, 把俩孩子的小脸喂的黑乎乎。她洗了块毛巾,帮着给孩子擦了把脸。
    林娟问:“那大姐夫过来一起过年么?”
    林云说:“当然要过来, 公公婆婆都在这边呢。”
    花芽招呼着说:“那就在我家过, 我家地方大,别说楼上屋子里能睡多少人, 就是这个热炕, 咱们姐妹们睡还有多余的地方呢。”
    林云也不推辞, 能跟家人和和美美的过年那就是最好的。
    新年过的热闹又喜庆。
    孩子大如王天柱、林天天和林乐乐,小的小瑶瑶、大毛、小毛、小希望。一个大的带一个小的, 整个新年里玩的不亦乐乎。
    大人们在新的一年里不管是学习还是工作都有了很好的回报,这个年过的比往年都要欢乐。
    等到大年初八,周凯齐就带着林云先回北京去了。他家里空了好些日子,提前回去收拾收拾,再拜访一下北京的朋友们。
    开年三月份,大禹岛的野草刚冒出嫩芽,花芽和周文芳在北大的录取通知书到了。
    海城大学的文科专业不多,花芽原想着上个中文系,以后说不准能成为一代大文豪,被周争渡好说歹说劝下来。就她那个文笔,高考优秀的流水账作文,就别拿去跟北大的大佬教授面前气他们了。
    上大学是花芽的梦想,真把海城分校好的专业摆在她面前也就两个选择。一个是哲学系,一个是社会学。
    还能怎么选?
    知道花芽想要选哲学,顾听澜都要哭了。
    备考的时候背诵古文,摇头晃脑满口“之乎者也”也就算了,这要是真把寻求浩瀚宇宙的真理,放在首位。将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重塑,他可真怕学来学去他的小妻子有了不婚不恋的思想。
    别人有孟姜女哭长城,他总不能顾八斤哭北大墙头吧?
    “社会学多好啊,咱们人就在社会里,社会就是江湖。你研究这个社会就是研究这个江湖。”
    顾听澜跟小妻子说:“这可是一门‘大智慧’的学科,以后机关单位、企事业组织、公益团体等等,都对这个有需求。就算你还没打算到就业这一步,还可以暂时接替高婶子的工作么,她不眼瞅着也要退居二线,不管家属区的事。咱们家属区现在纯家属就有七万多人,宝贝啊,等你毕业,至少过十万人。咱们夫妻俩,以后跟阮旅和高婶子一样,内外搭配,维护031的稳定和和谐,多好啊。”
    花芽真没往这个层面上想。不过听顾听澜这么一说,也有些蠢蠢欲动。
    要是她能够管理好家属区的事宜,省的像从前家属区刚成立那阵子,动不动就有敌特、有潜入。要说西院的战士们属于第一前线的话,家属区显然是第二线,地位绝对不可动摇。
    见到花芽意动,顾听澜再接再厉地给她分析这项选择的功能性,算来算去都是超合算的。
    说完,顾听澜小眼神瞥到还在犹豫的花芽身上,茶里茶气地说:“我就是跟你商量,毕竟也就这两个专业可以选。跟社会学相比,哲学的分数线能低二十分。北大才子如云,你要是觉得没把握,就报哲学吧。”
    是可忍孰不可忍!
    “报,我就报这个!”花芽小手往茶几上一拍:“我就学社会学,以后家属区十万人就归我管了!”
    顾听澜“啪啪啪”给花芽同志的豪言壮志鼓掌。
    海城分校在跨海大桥不远的地方,开车过去四十多分钟,方便的很。主要是6.7.8三个月需要军训,让花芽很愁苦。
    当初王天柱大夏天在学习班军训三个月,黑成个煤球,花芽还在旁边笑话他,现在好吧,轮到自己身上。
    顾听澜揽着花芽的肩膀说:“你傻不傻呀,军训肯定要请教官。教官必须是军人,军人从哪来啊?”
    顾听澜拍拍胸部说:“指定都是哥手下的兵,你可放心吧。”
    花芽想了想:“也对。”
    顾听澜让她放心,她就真放心了。
    等到顾听澜上班去,花芽站在墙边的凳子上,伸脖子喊:“小芳!小芳!你的专业定下来没?”
    周文芳从屋子里出来,跟花芽说:“定下来了,我打算学社会学,就是不知道分数够不够。”
    花芽激动了,爬到墙头跨着坐下,居高临下地瞅着周文芳说:“我也报的这个!咱俩要是同班同学就太好了!”
    周文芳也激动了,她上次听到花芽想选哲学,还以为她真的要去学哲学。
    花芽坐在墙头小嘴叭叭地跟周文芳说着话,她屋里郝大姐喊道:“小花,你赶紧下来!我要带姐儿出来了。”
    花芽赶紧从墙上出溜下来,生怕小瑶瑶学着她的样子翻院墙。
    郝大姐牵着小瑶瑶的手,小瑶瑶自己挎着水壶和书包,雄赳赳地要去上幼儿园。
    她身后大毛和小毛拉着她的衣服,要往托儿所里去。
    周文芳往屋里喊郝二姐:“二姐,要去托儿所啦,小希望衣服套好了没?快点出来吧!”
    大清早,两个屋子里都是急吼吼的。郝二姐抱着小希望出来,小希望哭着说:“我不去!妈,妈!”
    周文芳说:“下半年就要去幼儿园,你不先去适应适应,等到幼儿园怎么办啊。大儿子,你看大毛和小毛都在等你呢,小瑶瑶姐姐牵着你的手手带着你去好不好?”
    小瑶瑶颇有大姐大的气势,叉着小腰走到小希望面前说:“你下来,我怎么跟你说的!你还哭!”
    小希望“嘤嘤”地说:“‘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郝二姐把小希望放下来,小瑶瑶拉着小希望的手,拿自己的袖子给他抹了把眼泪说:“这次不算,不扣你的小红花,下次你再哭,我就扣你的小红花。”
    周文芳还不知道小红花的事,花芽跟她说:“他瑶瑶姐说了,凑齐十朵小红花,可以给你儿子一只小乌龟。”
    周文芳连连摆手说:“我家没办法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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