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芽点头:“是的,小桃桃说的没错。”
    顾涛涛抿抿唇,不敢更正这个称呼。管他小桃桃还是大桃桃,至少还是个人,并非填海的工具。
    顾听澜瞅了顾涛涛一眼,跟花芽说:“你先在这边休息,我去跟他弄螺蛳回来给你吃。”
    花芽十分想跟着一起去,但看出来顾听澜和顾涛涛有话要说,她就乖巧的点点头:“知道啦。”
    顾涛涛走了几步,往后看了眼说:“哥,原来你好这口儿啊。是北京大妞不够小巧玲珑,还是女大学生脑子太好使,你怕忽悠不住啊?”
    顾听澜站住脚步,回头看了眼一脸心疼地摸着膝盖破洞地方的花芽,淡淡地说:“一百个你比不过一个她。看不出来她的好的人,那就是本性心黑,活的复杂不纯粹。”
    顾涛涛又打了两下嘴巴,跟顾听澜解释说:“我不是说她不好.我就是看照片还以为是个智慧型端庄女士,没想到,如此、如此开朗活泼。”
    顾听澜瞥他一眼说:“智慧型?你一个脑残型还好意思去评价你嫂子。你自己追人,追了两年没追上,你咋不把脑壳打开看看你自己的脑子是不是离家出走了呢?”
    “哥,求你了别说了好不好。”顾涛涛心窝子都要被他哥戳成蜂窝煤,他抱着脑瓜说:“我错了,我再也不说嫂子了行不行。”
    第166章
    顾听澜说是去摸螺蛳, 还真的弄来不少螺蛳。个头还不小,鼓鼓的像是榛子。应该是这边的人吃海螺比较多,不大喜欢吃这种螺蛳。倒是内陆的人吃的多。
    顾听澜找人要了些白酒, 把池塘里的螺蛳用白酒浸了浸。花芽踮脚看他拌着螺蛳, 惊奇地说:“你居然会做这个呀?”
    顾听澜指挥顾涛涛捡柴, 他则把螺蛳清洗干净,跟花芽说:“小时候吃过几次, 我妈听人家说吃这个可以明目。”
    顾听澜把清洗干净的螺蛳尾巴用铲子敲掉,小瓜子找人借来锅和佐料。顾听澜挽着袖子,一脸正气地给花芽炒螺蛳吃。
    顾涛涛抱着柴火回来啧啧称奇,看来还真是老房子着火, 爱的不行。原来哪见过他这位好哥哥动过手做过东西给人吃的。
    做好的螺蛳先给花芽装一小碗,让她乖乖地坐在樱桃树下用牙签慢吞吞地挑着吃。锅里剩下的螺蛳谁愿意吃谁吃,顾听澜也不在意。
    谢伟民知道顾听澜做这个味道好,颠颠地给还在插秧的周文芳送过去一碗,引得其他家属起哄。
    周文芳今天没少干活, 拍拍屁股起来, 让谢伟民跟她到田埂那边一起吃。
    顾涛涛捧着碗, 蹲在地上嗦着螺蛳。看看樱桃树下的哥嫂,看看旁边的谢伟民和周文芳, 他顿时觉得碗里的螺蛳不香了。
    他不住地往哥嫂那边看, 见他哥一反对他的秋风扫落叶,对嫂子百依百顺的样子。
    花芽昂着头, 小嘴巴一撅, 顾听澜从善如流地帮她把嘴巴擦了擦。用商量的语气说:“这些吃完别吃了, 这玩意吃多了不好。”
    花芽也没那么馋,砸吧个味道就够了。主要是顾听澜下厨做的, 她舍不得浪费。没见到锅里那些螺蛳早早地被家属们瓜分干净了么。谁不想尝尝顾大团长的手艺啊。
    “我们家里摸的螺蛳会把肉挖出来晒干,拿到中药局去卖。”花芽把碗放在膝盖上,将最后一颗螺蛳吃完,吧唧了一下嘴里的香味,意犹未尽地说:“开始能卖些钱,晒干的一斤能有一元。后来被别人发现了这条财路,村子里的人都跟着一起卖,一斤都值不到三角钱。一不值钱,大家摸的少了,吃的也少了,都觉得是个赔本的玩意。”
    花芽丝毫不掩饰过去生活的贫苦,哪怕在衣着鲜亮的小叔子面前,也没有什么好自卑介意的。
    “后来大家挖到这些东西都给鸡鸭吃,拌着野菜和糠料,吃的还挺欢实。”
    顾听澜拉着花芽的小手用手帕一点点擦着,发现上面有一块破皮的地方,冒着血丝,估计是刚刚摔得,好看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这些放到北京一些饭店里,都是挺好的下酒菜。”顾听澜摩挲了一下花芽的手,把小瓜子叫过来,让他把车里的酒精拿来。
    花芽往回抽手没抽动,索性就那样让他握着,反正边上也没有别人。
    花芽听顾听澜说那些是下酒菜,眼睛瞪得提溜圆,她说:“这东西自己偶尔吃吃也就算了,还能卖到饭店里去呀?”
    顾听澜刮了刮她的鼻子,觉得她大惊小怪的样子很可爱:“又土包子了吧,饭店起了名字叫池塘三鲜,跟泥鳅、莲藕一起爆炒,价格还不便宜呢。”
    顾涛涛端着碗,忙站起来说:“什么土包子,嫂子洋气的很,不是土包子。”
    花芽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插话,挠挠鼻尖说:“我是有点土气,我自己心里知道。不过已经往洋气发展了,对不对啊,小芳?”
    周文芳刚吃完螺蛳过来放碗,听了后说:“对,已经有点小洋气了。不过是在小土包子和小洋人之间来回切换。”
    花芽哈哈笑,说:“把我说的像神经病似得。我现在不是不用大红和大花了么,进步了很多啦。你看,今天的麻花辫也是我自己编的,还盘上了呢。”
    顾涛涛见花芽一点不为别人说她是“土包子”“土气”之类的词介意,不但不介意,还能自嘲。
    这跟他印象当中同为农村出身的小雯大有不同。
    他试探着问:“是不是因为是我哥说你是土包子你不生气?”
    “实事求是嘛,没关系的。”花芽用小眼睛余光瞅着锅底,心里非常遗憾。
    见到顾涛涛还在听她说话,她赶紧收起小馋猫的表情,认真说:人的认知并不是不能改变的,审美可以在认知的过程中提升的嘛。否定过去就是否定自己,认清楚自己就好啦。再说又不是骂人的话,就是一种形容。更何况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总会有比你有见识的人,怎么比都难免会成为土包子。只有把心态放平和,自我要求进步,生活才会过的美好啦。”
    顾涛涛端着碗站在她面前傻眼,难以想象这是一位小学生说出来的话。大大地颠覆了他对农村出身的没有什么文化素养的妇女的认知。
    “原来农村出来的人,还可以有这样的想法。”顾涛涛默默地想了想,把心思揣到肚子里。
    “农村怎么啦,往上三代人,谁家不是泥腿子起家的。皇帝还有三门穷亲戚呢。”花芽干脆把小腿盘在凳子上,特骄傲地说:“我可是又红又专,少瞧不起人哦。”
    周文芳用手扇了扇风,觉得今年热的早了些。她笑着说:“瞧不起谁,都不敢瞧不起你。那边都快干完活了,你给大家做的田间饭怎么样了?”
    花芽一拍脑袋瓜,赶紧起来往炉子那边走。
    田间饭是给地里干活的人们补充体能的,不拘于是热腾腾的饭菜。像他们烤的地瓜,拔的紫皮萝卜,还有螺蛳之类的都可以。
    主要是给干活的人们一个休息的空闲,简单吃完这些,晚上回家还有一餐主食呢。
    顾涛涛一直盯着花芽的背影,被顾听澜抽了一下后脑勺。
    “看什么呢你?”
    顾涛涛捂着脑袋瓜说:“哥,我咋了我,看一眼嫂子都不成么?”
    顾听澜独占欲非常,知道他弟不会有些歪门邪道的想法,就是见到别的男人看花芽他不高兴而已。
    顾涛涛无力的放下手说:“得了,我去扒拉地瓜吧。”
    顾涛涛一边扒拉着地瓜,一边琢磨着花芽的话。
    顿时觉得主席说的不错,果真要多向贫下中农学习。瞧他现在思想突飞猛进了不是。
    顾涛涛叹口气,把烤的发出软糯香气的小地瓜一个个挑出来。寻思着,人跟人差距怎么这么大呢。为什么他的小雯对别人说起她的出身就那么的深恶痛绝,觉得是一种侮辱呢。她一个学生,好不容易到北京学习,吃穿用度都要拔尖的,打扮的也像是苏联那边的留学生。穿的布拉吉、的确良.哪里会像花芽,裤子破了心疼半天,仔细一瞧,也就是个细棉料子。
    顾涛涛不是个傻人,在北京追求姑娘也是被猪油蒙心。现在上面管的严格,他们这些子弟都在暗中较量。忆苦思甜不作伪,娇生惯养也是真。对小雯的一些行为,大家都很理解。理解理解着,根本就忘记她的出身.
    “说不准她自己都忘记自己的出身。”顾涛涛蹲在地上划拉着小棍子嘟囔着说:“我怎么没早点醒悟呢。”
    “醒悟什么?”顾听澜帮花芽把洗萝卜的水倒掉,径直走到顾涛涛面前说:“醒悟你屁颠颠跟在人家姑娘后面做牛做马还不落一点好?醒悟你百般邀请姑娘到岛上来做客人家嫌弃咱们这里穷山恶水,衣食住行配不上她的大驾?醒悟她作天作地丝毫没有分寸,要是进了咱们家的门,早晚把咱们家给害了?”
    “哥,我给你跪下了哥,我真的醒悟了!”顾涛涛哭丧着脸捂着耳朵不想听顾听澜的心灵暴击,跟顾听澜说:“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小人计较。我只是说了句嫂子活泼开朗,又不是说她别的,您能不能放过我啊!我跟小雯已经掰了,真的,绝对不会再有一点点可能了!”
    顾听澜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淡淡地说:“主席让咱们不忘与贫下中农学习,也是要让你去糟粕留精华。为什么要破四旧?为什么要知青下乡?很多人都把出发点搞错了,思想不是太左就是太右。特别是一些觉得自己肚子里有些墨水的年轻人,一点明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说得好听点叫一呼百应,说的不好听就是群没脑子的蠢货。被人三言两语的使唤利用,去攻击这儿、去攻击那儿。”
    顾听澜严肃地跟顾涛涛说:“顾涛,你是顾家的人,更不要学着他们把大人的肚量,当做可以放肆的地方。”
    “我、我记住了,哥。”顾涛涛垂着脑袋瓜,他过来也不光是因为失恋,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觉得在北京的生活太飘忽,有些不真实。他也想脚踏实地的去工作生活,可边上总会有乱七八糟的声音让他分散注意力,去做一些原来根本不会做的事情。
    他内心呐喊着要脱离北京的小团体,这次不管他曾追求的姑娘是如何的冷言冷语,瞧不上大禹岛这座无名小岛,想要去上海那类大都会去“游学”。顾涛涛还是执意要过来,哪怕让小雯生气,让他脱离玩得好的那帮人他也要过来。
    “我来这里觉得特别心安。”顾涛涛喃喃地说:“我知道我是顾家人,一直以来都是谨言慎行。只是我没控制住自己,喜欢上一个姑娘而已。现在我知道,我跟她不是一路人,我祝福她,也希望自己能有新生活。真的,我需要新生活。”
    花芽从他们后面哒哒哒跑过来,冒个头,小脸一下变得通红。
    她瞪大眼睛看看顾听澜,再看看顾涛涛,眼神中全是探究。
    顾听澜疑惑地问她:“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
    花芽把他拉到一边,跟顾听澜说:“你们兄弟之间讲话的话题这么开放啊.你俩也不知道去个没人的地方说,大大咧咧的就那样说出来,被我听到也就算了,要是被别人听到怎么整。”
    “我们好像也没说别的。”顾听澜迅速回忆了一下,只说:“我就是教导他不要识人不清,稀里糊涂的过日子。”
    花芽埋怨地说:“他不是也说了么,他想要个媳妇!咱们赶紧给他划拉划拉吧。他年纪也不小了,看起来脑子也不是很好,找个差不多的就行啦。”
    顾听澜更迷惑了,他用手背贴着花芽害羞滚烫的小脸蛋,说:“他没说要媳妇,你听错了吧。”
    “可拉到吧,我耳聪目明的。”花芽神神秘秘地拉着他,小手撑着他的肩膀,踮脚凑到顾听澜耳边说:“他就差扯脖子喊想要x生活啦,我全听见啦!”
    第167章
    “嫂子为什么老是那样看我?”顾涛涛坐在回去的吉普车上, 悄声跟顾听澜说:“感觉怪怪的。”
    顾听澜跟他一起坐在后面,花芽坐在副驾驶,小瓜子开的车。
    闻言, 顾听澜抬头看了眼前面的后视镜, 果真看到花芽不断往后面偷瞟的小眼神。
    “管好你自己, 你嫂子的事轮不到你管。”顾听澜脑子里不断回响着花芽说顾涛涛想要x生活的话,越发看这个不着调的弟弟不顺眼。
    顾涛涛从小到大, 那是在顾家处于食物链条的最低端。在严父和严兄以及不那么慈的女兵头头的亲妈教育下,他深刻知道了眼力见的重要性。大了以后,家里人都忙,他野蛮生长到这么大, 还没长歪,也是托了这个的福。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顾涛涛都不用过脑子,先拍了拍马屁,然后说:“我嫂子哪是一般人啊, 我刚过来见上一面, 都让我思想上有了顿悟。我回去就会反思自己的不足, 为自己未来的前进步伐打好基础。”
    顾听澜捏捏鼻梁,忍住把亲弟弟沉海的冲动, 点点头不再说话。
    花芽在前面听他们兄弟之间说话觉得有趣儿, 她还以为她的八斤不够着调,原来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 居然还有个更不着调的弟弟。
    他们一起回到家中, 花芽说什么都要顾涛涛吃顿饺子再回宿舍休息。
    周文芳和谢伟民也过来了, 俩人帮着花芽一起包饺子。
    “小桃桃呀,你喜欢吃什么馅的饺子呀?”花芽洗好手, 抱着大铁盆准备拌馅。家中来了客人,势必要征求一下客人的意见。
    可别说,他还真做了功课。顾涛涛也不扭捏:“海菜馅的吧,我听说是这里的特产,家家户户都吃这个。”
    海菜?
    三食堂日日夜夜都有的那个海菜?
    一天三顿顿顿不少的那个海菜?
    话音刚落,屋子里包括顾听澜在内所有人都“咔咔咔”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顾涛涛觉得有一丝丝瘆得慌,不知道自己说错什么话。
    一天天吃海菜喝海菜炒海菜骂海菜的众人自动跳过他的话,花芽抱着大铁盆欢欢喜喜地说:“呀!大白菜五花肉啊,太好啦,大白菜五花肉我最爱吃啦!”
    顾涛涛忙说:“不是大白菜,是海——”
    周文芳“砰”地一声把擀面杖放在饭桌上。顾涛涛受到惊吓,一下闭上了嘴。周文芳转头温柔地对他笑着说:“原来你也喜欢吃大白菜的饺子,咱们的口味都一样啊。”
    谢伟民不管不顾,反正周文芳说什么都是对的:“对对,一样一样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顾听澜也点头:“喜欢。”
    “.我是捅了大白菜窝么我。”顾涛涛又说:“不是,你们要吃大白菜的饺子,何必还要假惺惺问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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