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客厅后,陆平洲目光直直看向贴着对联囍字的房门,虽然那扇门也紧闭着,但激动仍涌上了心头。
    为了抒发心中喜悦,他弯腰一把将程明抱起,并在小家伙的惊呼中大步走到程蔓房间门口,怂恿孩子说道:“快帮姑父喊姑姑开门。”
    陆平洲个子本就是在场所有人中最高的,程明被他抱起,脑袋比他还往上一旦,放眼望去全是人头,心里十分兴奋,便完全没有犹豫地站在了姑父这边,大声喊道:“姑姑!姑父来了快开门啊!”
    但开不开门程蔓做不了主,回应的是房间里的其他人,大声喊道:“不开!不能开!”
    陆平洲对程明说:“问他们要怎么样才能开。”
    程明鹦鹉学舌地喊:“你们要怎么样才开门?”
    “唱歌!”
    “跳舞!”
    “俯卧撑!”
    房间里的人你一句我一句,意见很不统一。
    外面的人也七嘴八舌问起来:“是要唱歌?跳舞?还是俯卧撑?”
    里面议论起来,片刻后有声音喊:“都要,唱歌跳舞俯卧撑各来一遍!”
    陆平洲带来的人中,很有几个不嫌事大,兴奋地叫嚷起来:“跳舞跳舞!老陆跳舞!”
    陆平洲凌厉的眼神看过去,但对方丝毫不怂。
    要是完全不怂也不对,毕竟陆平洲狠起来是真能把人往死里练,可今天不是情况特殊嘛!他们这辈子,说不定就这一天看领导笑话的机会,当然不可能怂。
    于是一个比一个不怕死地看回去。
    陆平洲笑了,也不要程明传话了,自己开口问:“我一个人表演是不是不够?要不要我带来的人一起?”
    外面的人惊恐:“!!”
    里面的人兴奋:“好啊好啊!”
    陆平洲扭头问:“唱什么好?”
    谢子明:“唱什么你问我?”
    陆平洲像是才反应过来,转头朝着房门问:“你们想听我们表演什么歌曲?”
    里面的人再次讨论起来,这时候的人没有几十年后搞怪,流行的歌曲也都比较正经,不是军歌就是红歌,大家就没为难他们,让他们合唱一首《东方红》。
    外面的人都松了口气,这歌是红歌,同时婚礼上也经常唱,大家都挺熟悉,让陆平洲赶紧起头。
    歌陆平洲也是会唱的,让他开嗓也不会不好意思,以前带兵管训练的时候他还教过人唱歌呢。所以这会他没扭捏,张开嘴唱到:“东方红,太阳升……”
    陆平洲一开口,房间里的人全沸腾了起来,毕竟是新郎,只要歌声不是太难听,大家都能夸出口。
    更何况他的歌声音高且浑厚,音准都在调上,夸他唱歌好听完全不违心。
    一句唱完,其他人迅速跟上,他们唱歌完全延续了部队里的风格,出声全靠吼,陆平洲一个人唱的时候声音听着挺大,但等其他人都扯开嗓子,就不怎么能听见他的声音了。
    不止陆平洲的声音,房间里的议论、院子里的寒暄都听不见了,嘹亮的歌声一直传到供销社附近,那些没来参加程家嫁女儿这喜事的,听到声音都忍不住侧目,猜测是谁在唱歌。
    一曲结束,院里院外响起热烈的掌声,谢子明几人唱起了兴致,恨不得再来一首。
    但房间里的人不想听歌了,想看他们跳舞。
    他们一群男的哪会跳舞啊,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看向陆平洲,让他去跟里面的人打商量。
    陆平洲也真跟里面的人商量了起来,说道:“我们不会跳舞,你们让我们跳,我们估计也只能瞎晃,给你们打一套拳行不行?”
    里面众人商量起来,没一会罗婶出声说:“可以。”
    陆平洲继续说:“我们在客厅里拳打得再好,隔着门板你们也看不见,要不你们打开门,到门口看着我们打?”
    里面有人喊道:“门打开你们直接冲进来不打拳怎么办?我们可没那么好忽悠。”
    “你们放心,我说打拳就会打…………”陆平洲说完转头问,“你们说是不是?”
    谢子明带头喊:“是!”
    里面的人没回答,隔了将近半分钟,有人打开房门,探出头说:“好了,你们可以开始了。”
    陆平洲带着人站到客厅中间,他跟程明站一排,其他六人分成两排,没多说话,就虎虎生风地打了起来。
    程明看到陆平洲的动作,手忙脚乱地跟上,嘴上还哼哼哈哈地叫喊着,很有气势。
    随着程明的声音渐渐高昂,从院子涌进客厅的人也越来越多,原本挤在房间门口看他们打拳的人视线渐渐被遮挡,为了看得更清楚,她们不得不从房间里走出来,直到房间里只剩下程蔓。
    正这时,陆平洲身形一动,冲开围观的人群冲进房间。
    谢子明见状大喊一声:“冲啊!”其他人纷纷收起拳头,朝房间冲去。
    等罗婶等人回过神,陆平洲已经冲进了房间,在程蔓的惊呼声中将她打横抱起往外走,直到罗婶大声喊:“不能走!小程鞋还没穿呢!”
    房间其他人连忙附和:“没错没错!新娘子没鞋不能出门。”
    陆平洲给谢子明一个眼神,后者伸手拨开房间里拥挤的人翻找起来,他自己也到处逡巡着,目光很快锁定衣柜顶部,说道:“看看柜顶。”
    房间里的人纷纷变了脸色,有人想阻挡谢子明去摸柜顶,但被他四两拨千斤地挡开,朝柜顶伸出手,很快摸到一双红色布鞋扔向陆平洲。
    陆平洲单手搂住程蔓的腰,将她放坐到床上,并伸手接过鞋。
    谢子明继续找鞋,只是衣柜、书桌和床底都看了,都没有。陆平洲看在眼中,低头问媳妇:“另一只鞋在哪?”
    “在……”
    程蔓刚要张口,房间里的人急忙阻止:“别说!他拳还没打完呢!”
    “就是就是,说好不骗人的,结果呢?”
    程蔓向陆平洲摊手,表示不是她不想告诉他,是大家不让她说。
    罗婶幸灾乐祸道:“看吧看吧,这就是你骗我们的结果!不过今天是你们的婚礼,我们不为难你,拳不用打了,你做俯卧撑吧!”
    “俯卧撑!俯卧撑!”
    其他人叫喊起来。
    陆平洲看向程蔓,她忍着笑摊开手,示意她帮不上忙,只好问道:“做多少个俯卧撑?”
    “一百个!”
    “两百个!”
    眼看个数要直奔三百去,陆平洲忙开口说:“大家行行好,我今天结婚,真做几百个俯卧撑,回去就趴下了。”
    几百个俯卧撑他不是做不了,只是体力耗尽了,今晚洞房花烛怎么办?他盼了快两个月,可不想再往后推。
    挤进房间的除了陆平洲带来的人,其他的全是已婚男女,哪能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纷纷揶揄地笑出声。
    程蔓被笑得脸红,却仍开口说:“做二十个俯卧撑差不多了。”
    罗婶打趣问:“二十?小程你这是看不起小陆,还是怕他回去真趴下了?”
    不等程蔓回答,就有人笑着说:“那肯定是怕陆同志回去真趴下了。”
    陆平洲克制不住笑意,却偏要装模作样,咳嗽一声说:“既然我媳妇这么说,那我就做二十个俯卧撑了?”
    “哎呦呦,媳妇这叫上啦!”
    “婚礼都办上了,叫声媳妇怎么了?”
    “让开让开,陆同志要做俯卧撑了。”
    在大家的打趣声中,场地渐渐被清开,陆平洲直接趴在墙壁与床中间的过道上,双手撑地,两脚分开,飞快地做起了俯卧撑。
    二十个俯卧撑对陆平洲来说毫无难度,半分钟不到,他就从地上一跃而起,拍拍双手弯腰越过程蔓,从床头堆着的几床棉被里拿出另一只鞋。
    “你怎么知道鞋在这里?”程蔓脸上掩饰不住惊讶。
    “趴下的时候看到的。”陆平洲说着半蹲下来,给程蔓穿上鞋,起身笑着问,“我是不是能带蔓蔓走了?”
    罗婶连忙说道:“流程还没走完呢,你得单膝跪下,问蔓蔓愿不愿意嫁给你,她点头了你才能把她带走。”
    陆平洲转身,面朝程蔓单膝跪下,拉起她的手说:“蔓蔓,你愿意嫁给我吗?”
    这话一出,不管是程蔓这边的,还是陆平洲带来的人,嘴里都只喊着一句话:“答应他!答应他!”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程蔓直直看向陆平洲。
    他身上穿的是前段时间刚发的夏季军装,衣服发下来后他没有上身过,之前穿的一直都是旧军装。
    因为只下过一次水,军装廓形笔挺,领章颜色鲜艳,为他添了几分意气风发。
    他的眼睛也是明亮的,目光里满是喜悦与期待,看着这双眼睛,程蔓根本说不出别的话,笑着应道:“好。”
    陆平洲起身,再次将程蔓抱起。
    如果不是房间里人太多,他肯定会亲她,但现在他只能克制地将脸埋在她脖颈处。
    房间里响起剧烈的揶揄,红晕从程蔓耳尖一直蔓延到脖颈,没入衣领里面,头也跟着低下埋在陆平洲肩头,双手挡在他胸口,无力地推拒着。
    陆平洲本来想松开她,却突然察觉出她的靠近,便再顾不上别人,不但没松手,反而将她抱得更紧。
    ……
    虽然罗婶说程蔓点头陆平洲就能带她走,但但实际上流程走完后,他们还得留下来吃席。
    这时候婚礼很少大办,赶生产的时候很多年轻人都是晚上办婚礼,请几个同事朋友举行个简单的仪式,然后以一曲红歌结尾,酒席都没有。
    但程蔓结婚时机械厂没那么忙,再加上陆平洲那边要摆酒,程家不摆酒不合适,王秋梅也不愿意这么委屈闺女,夫妻商量过后准备摆四桌酒。
    只是大院里可能太久没喜事,想来凑热闹的很多,再加上程蔓嫁得好,厂里好几个领导听说后都要来,于是四桌变成了六桌。
    就这还没算客厅里摆的小桌,这一桌是专门给程蔓摆的,坐的是她初高中同学和大院里的朋友,人不多,加上她满打满算也就八个人。
    人少不是因为程蔓人缘差,而是上山下乡的政策摆在那,不管是程蔓初高中同学,还是大院里的发小,大半都下乡了,剩下的人中男多女少。
    这时候虽然没有男女大防,但异性走得太近很容易被人说闲话,程蔓又不是很外向的性格,跟男生玩的少,所以她留成的朋友真不多。
    再加上有些人长大结婚后关系淡了,或者因为工作性质今天要上班,到最后来的就这么几个人。
    人虽然少,但席上气氛挺热络,大家挨个敬程蔓。
    因为都是女孩子,她们这桌上的是茶水,程蔓喝得很干脆,当然,大家也没为难她让她干杯,毕竟喝太多水容易想上厕所。
    大家敬完一遍,王秋梅过来叫程蔓,让她跟陆平洲一起去敬酒,然后拿了杯装着白色液体的杯子给她,压低声音说:“我只倒了几滴白酒进去,你放心喝。”
    程蔓闻了下杯子,果然没什么酒气,拿着出去找陆平洲。
    陆平洲跟程树伟坐一桌,那桌坐的都是长辈和机械厂领导,本来罗婶也该坐这一桌,但她坐下前看到他们要开白酒,火速选择跑路到旁边女多男少的那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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