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胡思乱想
    他此时是震惊的, 也是错愕的。
    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忘了流动,如同他一样凝滞。他看着那个背对着他的少女,少女将头埋进锦被中装死。
    这个女人!
    她怎么敢, 她的怎么胆子这么大!
    隐素其实已经被自己脑抽的行为吓死了, 她恨不得打断自己的手。刚才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就那么手欠。
    完了。
    是个男人都不能忍受自己被女人轻视,何况这男人还是一个疯子。她都那么挑衅了, 还能逃得掉?
    等啊等, 没有等来男人的狂风暴雨。危险的气息反而离得远了,她悄悄从被子里转过头, 小心翼翼地偷瞄。
    咦?
    疯子在干什么?
    那男人先是在书架上找出一本佛经, 然后坐在桌前看了起来。那沉静默然的样子,从背面看和谢弗的气质居然有点像。
    一个遇事能用佛经平心静气的人,真的是一个疯子吗?
    疯魔又害羞,残暴却能克制自己。他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变成这样?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大跳,眼神却一直落在那看佛经之人的身上。这个只存在她梦里的男人,她居然想了解对方的过往。
    她一定被疯子传染了疯病!
    突然男人回过头来, 眉目森寒。
    “娘子莫急,为夫正在想。”
    隐素吓得一个激灵,赶紧又将头埋进被子里。
    果然还是那个疯子!
    害羞克制什么的,都是错觉。
    正常人谁会想那事还要看佛经, 简直是闻所未闻。看佛经不都是为了清心寡欲,没听过不举的男人念了佛就能举起来的。
    谢弗看到她重新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的动作,阴森的眸底隐约生出一丝笑意, 很快又被阴冷的气息所吞噬。
    小骗子刚才的动作那么自然,难道还摸过别人的?
    戾气在他瞳仁中打着转, 一股无名怒火自幽沉的眼底升起,窜起漫天的火光,似是在将一切燃烧干净。
    他蓦地睁开眼醒过来,翻身坐起。
    青铜马面的灯台上蜡烛已烧一半截,明明是一室的暖光,却让人无端觉得冷清。镜子里照出他此时的模样,一脸嫉怒满目赤红,像一个独守空闺的怨夫。
    他手往枕边一摸,是那件揉成一团的红色吊带裙。若是仔细看去,便能瞧出这裙子缝合针脚的粗陋。
    不知过了多久,他垂眸看着自己。那个在梦里被人摸了一把的地方,正在不受控制地起了变化。
    他居然真的想!
    这怎么可以?
    他绝不能容忍这样的万恶之源凌驾于他,更不能容忍自己被摆布左右。玉骨般的手一个大力撕扯,裙子便被扯开了线,宛如一块破布。
    破布在他手中飘零,他仿佛又看到它被人穿在身上的样子。
    良久,他阴森一笑。
    那个小骗子不是说他不想吗?
    下次他就想给她看!
    他伸手从暗格中取出一个针线匣子,自然而娴熟地将那破布一针一线地重新缝合。恰如很多年前他被打得皮开肉绽衣衫裂碎之后,那个生了他的女人也是这么一针一线地替他缝补。缝补他身上的伤口,缝补他破碎的衣衫。
    针刺进了手指,鲜血的血珠子冒了出来。
    他吮着那血,眸色亦如血。
    小骗子。
    你是逃不掉的!
    ……
    傅家吃饭习惯用盆,连早饭也是如此。隐素和傅小鱼及小葱的面前都是同样的盆,每个人的盆里都是满满的豆腐脑。
    傅小鱼看上去有点闷闷不乐,不见平日里的狼吞虎咽。
    “姐,你说我以后应该怎么称呼胡三,他可是我的手下败将,读书也读不过我,夫子老夸我,都没夸过他,难道以后让我叫他哥?”
    隐素以为是小孩子之间结交兄弟之类的小把戏,遂道:“叫名字就行了,用不着非得称兄道弟。”
    傅小鱼一听,这才高兴起来,三下五除二喝完盆里的豆腐脑。
    傅荣一早就去了铺子,秦氏忙完之后也要过去。近几日都是抽调府里的下人过去帮忙,人手明显不够用,她打算请几个帮工。
    同隐素一商议,隐素直接反对。
    “还是买几个人比较好。”
    “…我是想着帮衬那些街坊,让他们多个进项。”
    “娘的心意是好的,但这里不是陲城。京城内关系复杂,谁也不知道谁和谁拐着弯能论上亲戚。姑姑在宫里圣宠正浓,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还是买的人用起来更放心。”
    被女儿一点拨,秦氏很是惭愧。幸亏自己和女儿商量了,否则她和当家的一片好心,到后来反倒会坏事。
    “娘现在是糊涂了,以前年轻时可不这样。还是我闺女心里清明,要不然我和你爹怕是要给你姑姑招祸了。”
    “也不见得就一定会,但人心难测,小心一些总不会错。”
    “是这个理,我闺女就是机灵。”
    不愧是她秦多宝的女儿,瞧这聪明机灵劲和她年轻时有得一比。
    秦氏心里还有一事,将女儿神神秘秘地将她拉到一边,如此这般耳语了一番。
    “我打听过了,那胡家大郎是真不错。街坊四邻的没一个不夸他好的,稳重懂事又孝顺。年纪轻轻就已是秀才之身,家境也不错。听说他今年还要参加府试,很多人都说他一定会中举。”
    所以刚才小鱼苦恼以后要和胡三怎么相称,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隐素见过胡志安,也和胡志安说过话,看得出来对方是一个腼腆而守礼的男人。她不讨厌胡志安,只是猛不丁的冒出这什么终身大事,多少会猝不及防。
    秦氏见女儿不语,又道:“娘是有分寸的人,我可没一口答应胡夫人。咱们是姑娘家,那可得要矜持,就算是心里愿意也不能让人看出来,免得让人看轻。再者要嫁人的是你,也得是你自己同意,娘才会替你操办。你若不中意胡家大郎,此事就作罢。”
    她骨子的思想观念还未转变,下意识并没有把自己当成伯府的夫人。对于一个普通百姓而言,能嫁给胡家这样的门户,那可真是打着灯笼都寻不来的好亲事。
    “胡家大郎若是中了举,以后可是要进衙门当差的。还有他爹胡主事,听说快要升官了。素素啊,这事你好好想想。”
    隐素嗯嗯应着。
    出了伯府,她一眼就看到等候多时的胡志安。
    胡志安长相中等,不算出众,但也不算丑。可能是饱读读书的缘故,浑身上下都透着读书人的简单和文气。
    “傅姑娘,我…我想着你上课久了可能会饿,这点心给你…”
    也不待隐素反应,一包点心就到了她手中。
    与此同时,胡志安已经跑远了。
    还真是腼腆啊。
    可能也是听说她能吃的事,这包点心分量瞧着就不少,胡志安显然用了心思。
    她拿着点心上了马车,一路上很认真地思考了这件事。别看他们伯府说出去好听,但论根基底蕴却比不上胡家。胡家家风不错,胡志安人品才学都拿得出手。如果她一定要成亲,那么其实胡志安是个不错的人选。
    只是成亲这件事,眼下还真不在她考虑的范围内。她的脑海中突然出现梦中的场景,莫名其妙地想着自己好像在成过亲了。穿了喜服,喝了交杯酒,还同床共枕,怎么想都是走完成亲应有的流程。
    一想到那个害羞的疯子,她莫名觉得有种古怪的可爱。
    果然只要是人,哪怕是一个让人害怕到魂消魄散的疯子,也有不为人知的弱点,更何况那疯子做事似乎并不是毫无理智可言。昨晚在梦里她都等到意识模糊那疯子也没有对她做什么,所以她觉得对方至少不是一个好色之人。
    如此一来,她更不用害怕和疯子在梦中相见了。
    马车照旧是停在离学院外围,她下来没走多远就听到上官荑在叫她。上官荑也下了马车,陪她一起步行。
    “咦,你…你这点心?”
    点心有什么不对吗?
    她才想着,上官荑已经一脸八卦地问她准备送给谁。
    “点心是别人送给我的。”
    “谁?”这下上官荑更兴奋了。
    隐素意识到不对,拿着点心看了又看。包装是很常见的油纸,系着红色的绳,正中戳着一朵桃花印记。
    “别看了,这是喜缘斋的桃花糕,但我们都习惯叫它定缘糕。”
    所谓定缘糕,和传情信物的作用差不多。
    大郦民风开放,婚姻之事虽然依据的也是父母之命和媒妁之言,但议亲男女的意愿也很重要。长辈们在互相通气有意愿结亲之后,小辈们则用桃花糕传递心意。
    隐素压根不知这一出,再看手里的点心只觉得心情有点复杂。所以这代表她爹娘和胡志安的父母已经通过气,彼此都有结亲的意愿,只能她和胡志安看对眼,婚事就能定下了。
    “怪不得我刚看到你,就觉得你心情极好,原来是有人送定缘糕。”上官荑压低声音道:“不知是哪家公子啊,看来很是合你的心意。”
    她高兴又不是因为点心。
    隐素也没法解释,只能笑笑不说话。
    她们声音不大,却是清晰传到后面人的耳中。
    林清桥摇着折扇,一派风流,“益之,你听见没有?有人给傅姑娘送定缘糕,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瞧着傅姑娘很是欢喜的模样。”
    谢弗没说话,神色看上去同以往没什么不同。
    林清桥又道:“也不知道傅姑娘会不会接受那送糕之人的心意?”
    小骗子有什么不会的!
    她可是连男人的裆都敢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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