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所以傅姑娘是当年的那个小女孩?
    “这就是当年的那块桂花糕。”隐素目光平静地看着他,“而我,就是当年的那个小女孩。”
    他惊讶。
    傅姑娘真是当年的小女孩。
    一个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而已,他没想到对方居然会留着当年的那块桂花糕,更没想到这块早已干硬的糕点会回到自己手中。
    所以傅姑娘是从那时候起就喜欢他?
    他心中涌起窃喜,声音中带着几许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期待。“想不到你还记得我…你竟然一直都留着这块桂花糕。”
    “是啊,我一直都留着。”
    原主小时候偶尔会偷溜下山玩耍,那日恰好碰到问路的母子俩。仅是那么一面之缘,她却是将戚堂记在了心上。
    时隔多年傅家人进京,她于人群中一眼认出戚堂,从此开始漫漫痴缠之路。最后她为戚堂挡剑身亡时,才将这个东西还给戚堂。
    “我以前太小,没见过什么世面,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我一直都记得你,舍不得吃这块点心。你可知那日我认出你时有多高兴,我以为这是我们的缘分。我知道你肯定不记得我了,我就想着能多接近你多讨好你,你就会认出我。”
    那个痴情的原主,至死都念念不忘当年给过自己一块桂花糕的人。哪怕是到死的那一刻,满心眼里都是这个人。
    世人笑她痴,笑她傻,却不知她只是追着生命中仅有的光,不知疲倦地追上去,哪怕头破血流,哪怕付出生命。
    可惜啊,男主一直没有认出她。
    戚堂从没想过当年的小姑娘会找他,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可恨,他为什么没认出来?如果他认出来了,是不是就不会躲着傅姑娘,是不是就会无惧别人对他的嘲笑?
    “傅姑娘,对不起,我…我不知道。”
    “你不用说对不起我,你没有对不起我。这世上本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我很感谢你曾带给我的美好回忆。我也很抱歉此前对你带来困扰,以后不会了。”
    戚堂忽然好想告诉她,如果她愿意的话,自己不会再嫌她了。
    这时有人过来,哪怕是同样的白衣,那人的风姿依旧一骑绝尘。卓然如茂林修竹,行动似明月照影。
    是谢弗。
    谢弗是来找隐素的,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隐素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话: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看来她是躲不过去了。
    一个是国公府嫡子,一个是侯府庶子,谢弗一出现,戚堂心里的自卑就冒了头。谢世子对傅姑娘的偏顾,他是看得清清楚楚。相比谢世子,自己似乎什么也帮不了傅姑娘。
    这一刻他深深痛恨自己的无能,如果他不需要仰人鼻息,那么他是不是就可以大声告诉傅姑娘自己的心意。
    以前傅姑娘追着他缠着他的时候,他是那么的不为所动。若是他现在改变心意,旁人定会以许他是贪图傅姑娘如今的身份,想借傅姑娘的身份得到柳太傅和赵山长的扶持。
    他纠结时,谢弗已至跟前。
    “傅姑娘,原来你在这里。”
    所以谢弗真是来找自己的。
    隐素第一次觉得这人出现的频率有点高,说好的高不可攀的神秘白月光,怎么变成随地可见的地上霜了。
    人都怼到她眼前,她总不能装看不见。
    她只能装作惊讶的样子,问:“谢世子,你找我有事?”
    谢弗极其温和地看了戚堂一眼,戚堂却好似感觉到灭顶的碾压,不得不识趣告辞。他的心是酸涩的,是难受的,脚步却是越走越快。
    清风徐徐,叶影横斜。
    风吹起二人的衣,如翩然起舞的两只白蝶。叶间的光影在他们身上流转着,好比是斗转星移的流年如梦。
    玉骨般的手中,是一个玉白的瓷瓶。
    “这是润喉膏,冲水服下即可。”
    原来这位世子爷是来给她送药的。
    真是有心了。
    隐素莫名生出一丝愧疚,谢弗是何等皎月般的人物,从始至终对她都未有过任何偏见。她还躲着避着,真是太不应该了。
    她接过瓷瓶,再三道谢。
    消受了这美人恩,她得好好想想梦里怎么应付那个疯子。但愿疯子是个忘性大的,忘了让她叫夫君那一茬。
    她前后分别和戚堂谢弗见过,落在有些人的眼中简直是怒火中烧。那窥探的眼睛被嫉妒染红了眼,恨不得用眼刀子将她刺穿。
    “好一个不要脸的!她真当雍京是陲城那样的小地方。光天、化日之下不知检点,妄想自己不该妄想的人,简直是无耻至极!”
    “可不是,她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就算是空有一个曾相国弟子的名头又如何,一个不入流的伯府之女还敢攀高枝,当真是可笑!”
    这两个说话之人,一个是宋华浓,另一个是宋华浓的跟班孟蓁。
    隐素心道小葱被打的仇她还没报,姓宋的竟然不知死活撞上来。来得好还如来得巧,既然如此她就不客气了。
    “你…你干什么?”孟蓁惊恐地看着她朝宋华浓走去。
    宋华浓见隐素来势汹汹,心里也有些发怵,一想到这是学院,哪怕是有柳夫子和赵山长护着,对方应该也不敢对自己动手。
    “傅姑娘…”
    她一张开嘴,只见隐素就捏住了她的下巴。在她不敢置信的目光中,隐素一个使力卸了她的下巴。
    孟蓁刚想喊,隐素一个眼刀子过去。
    “闭嘴,不想和她一样就好好看着,若是敢出声信不信我也卸了你的下巴!”
    这话真是又狠又冷,吓得孟蓁腿都软了,死死捂着自己的嘴巴不敢出声。她可是见识过隐素在梁国公府门口大杀四方的,那样的狠劲哪怕是看着都替那些人疼。
    隐素的手顺下来,“咔咔”两声又卸了宋华浓的两只胳膊。她的力气极大,宋华浓根本挣脱不掉。唯有两双惊恐愤恨的眼睛在转动。恨不得将隐素瞪出一个窟窿,却又生出浓浓的恐惧。
    这个傅隐素,她怎么敢!
    “这世上怎么会有像宋姑娘这么蠢的人,我都警告过你了,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听不懂人话!你知不知道自己像什么?一个跳梁小丑而已,真以为我怕了你,怕了你们国公府不成!”
    隐素说完手那么一托,宋华浓的下巴安上了。
    “傅隐素!你给我等着…”
    “咔”
    “还敢叫嚣,真是不知死活。”隐素又卸了对方的下巴,看着对方吊着下巴和手臂的样子,她的目光越发冰冷。
    宋华浓都快气死了,吊着下巴发出“啊啊”的声音。
    “来,声音叫大一点,最好是把人都引过来,让他们看看你这位国公府的嫡小姐此时的模样,枕想必明日便会传遍整个雍京城。”
    隐素这么一说,宋华浓不敢叫了。
    孟蓁都快吓死了,不仅腿软身抖,甚至吓得险些尿出来。
    这个傅姑娘真是太可怕了!
    “现在听得懂人话吗?”隐素轻蔑问道。
    宋华浓一脸的屈辱,胀红着脸。她下巴脱着,口水不受控制地从嘴角两边流下来。两只胳膊耷拉着,就算不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如今有多不堪。
    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愤怒与害怕在纠缠不休。如果不是隐素提溜着她,她恐怕已经瘫倒在地。
    形势所迫,最后她只能不甘不愿地点头。
    隐素又问:“我打你了吗?”
    宋华浓咬着牙,摇头。
    还真不是打,可是比打更让人愤怒。
    “很好,那你等会可别到处嚷嚷,说我打你了。”
    宋华浓还能如何,又点头。
    隐素看向一旁扶着树快要晕过去的孟蓁,“孟姑娘,若是宋姑娘等会胡言乱语,你可得替我做证。”
    孟蓁一脸哭相,她真是吓死了,好怕自己也会被卸下巴卸胳膊。在隐素凉凉的目光中,她只能点头。
    如此隐素这才将宋华浓的下巴胳膊复了位,宋华浓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在听到隐素吐出来的“滚”字之后落荒而逃,恨不得多生出几条腿。
    “欺软怕硬的怂货!”
    隐素出了一口恶气,别提心情有多畅快。
    下黑手的感觉可真爽!
    谁知一个不经意的转头,她居然又看到了谢弗。初时她还以为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睛后再看,那温润含笑的男子可不就是谢弗。
    所以刚才她的所作所为都被这位世子爷给瞧了去!
    哦豁。
    社死现场。
    “傅姑娘,之前我忘了告诉你,那药一日三次。”
    原来谢弗去而复返,是为了告诉她怎么吃药。
    怎么就这么寸!
    “谢世子,那个…我就是吓一吓宋姑娘。我可没打她,下巴和胳膊脱臼是常有的事,安上之后不疼不痒的,你说是不是?”
    这话说的她自己都心虚,谁没事脱臼玩。但她没打宋华浓是事实,在这一点上她半点也不觉得理亏。
    她本以为以谢弗之心如明月,必是十分谴责她的行为。她都做好了被教做人的准备,没想到对方听完她竟然在认真思索,然后说了一句“不无道理。”
    正是这四个字,听得她是心花怒放。
    谢世子这个人,能处。
    她满心欢喜地告辞,却不知光影斑驳间谢弗镜湖般的双眸中已是腥风血雨。
    这个小骗子,原来不仅人有双面,性格也有双面,所言所行居然如此合乎他的心意,当真是好极。
    他望着那快活似小鸟的身影远去,扬了扬嘴角。
    隐素都想好了,如果梦里的疯子还让她叫夫君,那她就叫呗,反正也不会少一块肉。她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一睁开眼看到的不是黑色的帐顶,而是满眼的红纱时,她还以为自己做错了梦。
    这入眼所及的红艳丽如血,瞧着只有诡异之感。更诡异的事,向来只着黑色里衣的男人也穿了一身的红。
    这是闹哪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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