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打,那当然打回去!”
    父母怎么了,不是天下所有的人都配得这两个字。
    “说得好!”
    她看到男人又笑了,阴森之中却有些许欢喜。
    “那你当时打回去了?”
    谢弗眼底幽光漫延,“没有。”
    可能是当时年纪太小,一个小孩子怎么反抗得过大人。
    “我把他们都杀了!”
    隐素倒吸一口凉气。
    她怎么就忘了,这个就是一个疯子!
    疯子行事不能以常人度之,脑回路更是崎岖险峻。她还在可怜别人年纪小不能还手,谁能想到这人直接开杀。
    “小仙女,你快夸夸我,我是不是做得极好?”
    小骗子,吓坏了吧?
    这样都受不了,以后可如何是好?
    隐素心都凉透了。
    她刚才还同情这个疯子,转眼就被打脸。看来基因遗传很重要,尤其是暴虐因子。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这疯子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这样一个人,难道还指望念几句佛经就能将其感化吗?
    谢弗一把拉开黑色的幔帐,灯火瞬间照了进来。
    隐素下意识用手挡着光。
    满墙的佛经仿佛在嘲笑她,嘲笑她自不量力,嘲笑她异想天开。更像是无声哭泣,悲哀于它们自己所有的圣洁都被一个疯子所沾污。
    “我读了很多的佛经,也抄了很多的佛经。佛说杀身成仁,舍己为人,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仙女以为,我杀死自己恃强凌弱的父母,可是在行善事?”
    隐素根本张不开口。
    她身体都是僵的,呼吸时心口都泛着冷。
    那玉骨般的修长手指捏着她下巴时,她仿佛能听见自己心里的哀嚎。她为什么要做这样的梦?
    “仙女,为什么不回答我?”
    这让她怎么回答!
    “仙女的心里在想什么?”
    另一只玉骨般的手覆在隐素心口处,还压了压。
    她这是被人吃豆腐了吗?
    她脑子里不太合时宜地想起别人议论她的话,说她仗着胸前这两团肉就要如何如何。她还想到傅丝丝说的男人都喜欢胸大无脑的女人,皇帝老儿也一样。
    那么疯子呢?
    谢弗眸中暗红翻涌,手下的触感让他似被什么东西灼伤。他猛地收回自己的手,紧紧地曲成拳。
    隐素被他扫倒在锦被上,茫然地看着黑色的帐顶。
    所以她是被轻薄了,又被嫌弃了?
    什么狗男人!
    气氛一时安静到诡异,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疯子在问自己。
    “仙女有名字吗?”
    “名字就是一个代号,我们都是方外之人,早就不在意这些凡尘俗事,你叫我仙女或是小仙女都可以。
    她依旧躺着不动,男人俯视着她。这么近的距离,她不仅清楚看到对瞳仁中的火光,还看到自己的样子。
    “那仙女可知我的名字?”
    这是个好问题。
    隐素也想知道。
    “我说了名字就是一个代号,你可以是张三也可以是李四,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是任何人。”
    谢弗低低笑起来,这个小骗子一张嘴,说的话真该死的合他的心意,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是任何人!
    “那仙女会怎么称呼我?”
    “我无所谓,看你喜欢。我可以叫你张三也可以叫你李四。”
    “这两个我不喜欢。”
    疯子不喜欢,那她当然不敢叫。
    “那你喜欢什么?”
    “什么都可以吗?”
    “当然。”隐素点头。“什么都可以,一个称呼而已。不管是官人公子,冤家死鬼,或者是相公夫君。只要你喜欢,我怎么样都可以,就算是每天换一个称呼,我也可以全力配合你。”
    “那就叫夫君。”
    “……”
    不是吧。
    她这是被反撩了!
    第29章 娘子
    翌日, 她是被小草叫醒的。
    睁开眼看到自己熟悉的香闺,她茫然了好一会儿。小草不停在她耳边念叨,叽叽喳喳一时问她要不要带琴, 一时又问她要不要带笔。
    赖了半刻钟的床后, 她认命地起身。穿好崇学院管杂务的胡夫子派人送来的院服,她在傅荣和秦氏夫妇满是骄傲的目光中告别。
    朝阳初升,晨光正好。
    越是快到崇学院, 她的心就越急, 下了马车之后匆匆而行,生怕碰到不该碰到的人。那个疯子确实是不杀了, 但是越来越邪性, 幸好她还没来得及叫出那声夫君就醒了。所以能不遇见谢弗就别遇见,能不和对方说话就尽量不说话,得过一日是一日。
    她一进教室,气氛为之凝结。
    不过是几日不见,众人仿佛对她宛如初见。
    那一身的白穿在她身上说不出的好看,明明是雪一样的白,却愣是让人错以为桃花盛开。极至的娇美又极至的灵动。
    有人惊艳, 有人嫉妒。
    一道饱含怨恨的目光如影随形,来自蒙着面纱的宋华浓。
    隐素装作不知,只顾自己整理随身学具。
    上官荑神神秘秘凑近,低语:“宋夫人都被她气病了, 她还有脸回来上学,也不嫌丢人。若不是当年宋夫人自己的亲生女儿丢了,她怎么可能被记为嫡女!”
    宋夫人原有一个亲生女儿, 不想三岁那年走丢了。后来梁国公怕妻子忧心太甚,作主将一名庶女记在宋夫人名下。
    这些年来作为国公府大房唯一的嫡女, 宋华浓没少耀武扬威,得罪的人也不少。她本来就不是正经的嫡女,以前她处处摆着嫡女的架子也不过是虚张声势。此番丢了大脸,不知有多少人在暗中看她的笑话。
    哪怕是蒙着面纱,也挡不住她难看的脸色。
    她知道嫡母不喜欢自己,如果不是父亲压着,她连应该有的体面都没有。她被打之后,嫡母称病不见人,父亲也嫌她丢人现眼。
    所有人都怕得罪思妃和傅隐素,压根不在意她的感受。有人告诉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思妃总有色衰爱驰之时,傅隐素愚不可及,迟早有一天会让柳夫子和赵山长失望,到时候才是她解心头恨之时。
    在她死瞪着隐素时,隐素忽然回给她一个冰冷的眼神。她受了惊讶,又气又恼,牙齿恨得咯咯作响。
    傅隐素!
    她一定会报仇的!
    上官荑又压着声音问隐素,“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同?你看那两人的衣着,是不是很眼熟?”
    隐素顺着上官荑的指引看去,在一片白衣院服中看到两抹红。确实是很眼熟,更眼熟的是那两人也系着同色的抹额。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那两人初时有些不敢对视,后来又挺直后背仿佛是在向她炫耀什么。
    看来她不在的这些天,德院仍旧流传着关于她的传说。
    “你再仔细看看,还有什么不同?”上官荑的声音越发神秘。
    还有不同?
    隐素皱眉,一片的白衣中夹杂着两抹红,明明只有两个颜色,她忽然觉得有种争奇斗妍的错觉。
    好似众人都精心打扮过。
    “是不是发现了?”上官荑兴奋不已。“你可知为何?”
    隐素摇头,一副愿闻其详的乖巧模样。
    上官荑突然手痒,恨不得捏捏她娇嫩的小脸。这位傅姑娘还真是让人说不上来,有时瞧着娇憨如懵懂稚子,软弱怯懦又可欺。有时看上去又有着久经历练的老道世故,打起架来更是不要命。
    自从琴夫子被学院辞退之后,德院的琴艺课程暂由昭院的张夫子代授。张夫子为人清高随性,仅亲授了一次课就将这差事扔给了自己的学生。
    所以这几日来授过课的有戚堂和云秀,而上一堂课来的是林清桥。几人可是昭院三杰,云秀既是皇子之身又是云家的家主,单是这样的身份地位已经引得无数姑娘为之倾倒。戚堂是侯府庶子不假,可是那通身的忧郁气质最能激起姑娘们的爱意与怜惜。便是一贯风流示人的林清桥,也是爱慕者众多。
    这三人轮流来授课,搅起德院一池春水。
    女为悦己者容,一众德院女生们自是个个精心打扮,一眼望去花枝招展。便是淡雅端庄不在意者如顾兮琼,头上也多了一根簪子。
    隐素了然。
    “你猜今天来的会是谁?”上官荑不时朝外面张望,今日又有琴艺课,所有人都在猜会是谁来授课。
    左不过就是那三个人。
    “谁都可以。”
    反正隐素没什么想法。
    “按轮着来,应该是戚二公子了。”
    戚堂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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