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冰扶着沉璧坐上马车, 把食盒捧在怀里,沉璧看了一眼:“小心些,别弄洒了。”
    融冰笑着道:“殿下放心吧, 这可是殿下心血之作,奴婢可不敢弄洒!”
    沉璧瞪了她一眼, 嗔道:“死丫头, 如今敢打趣到我头上了。”
    “奴婢这不是替殿下高兴吗!”
    融冰放轻声音:“恭喜殿下得偿所愿, 和大都督冰释前嫌!”
    看着融冰亮晶晶的眼睛, 沉璧只淡淡一笑, 就垂下眼眸。
    这一世的变数实在太多, 发生了许多从未出现过的事,然而, 一切似乎也回到了相同的结局。
    比如季尧的伤,合婚庚帖,以及二人之间微妙的感情。
    她怕殊途同归,最后,万事都无法改变。
    片刻后,马车缓缓行驶起来。
    上次马车险些坠落山崖的事,依旧记忆犹新,沉璧下意识掀开帘子看了一眼。
    没成想,阿战正骑着马,跟在马车旁边。
    “阿战!你怎么在这儿?”
    阿战腼腆地笑着,伸手比划了几下:「大都督让我保护您。」
    沉璧看见,没再说话,默默放下了帘子。
    “夫人,是阿战在跟着吗?”
    见沉璧点头,融冰托着下巴想了想:“奴婢听说,这几日云州城里风言风语不少,什么传言都有,许是大都督担心您安危,才让阿战跟着的。”
    “什么传言?”
    融冰笑着道:“还不是上一次,您和大都督从城外回来,到府邸门前,大都督亲自抱着您下了马车,被好多人看见了,现在城里都在传,说大都督十分珍重您、疼爱得很之类的话。”
    沉璧眼眸沉了沉,一时间没说话。
    上一世,季尧常年不在府里,云州城人人都当她是个不受宠的摆设。
    如今风水轮流转,云州城里的风向也变了,只是,这传言来得蹊跷,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着东楚来送礼的时候。
    倒略显刻意了。
    城南,三十里处。
    沙漠中的风沙吹得旌旗狂舞纷飞,玄色旗上的赤色“玉”字,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于空中肆意飘扬。
    旌旗之下,上百名士兵在校场中操练,呐喊声回荡在空中不断。
    沉璧掀开轿帘,从小窗户望出去,不远处一望无际的校场上,身穿玄色军服的士兵们手持长枪,伴随着口令,整齐划一挥动长枪,呐喊声此起彼伏。
    上辈子,沉璧最后几个月的时光,都是在军营里度过的。
    从开始的一无所知,到坐镇前线、排兵布阵,如今再回到这里,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竟也觉出一丝怀念。
    很快,马车在军营门口停下,融冰拎着食盒,扶着沉璧走下马车,阿战独自上前,将马车驶到一旁。
    门口的小将士没见过沉璧,但一瞧见是大都督府的马车,还是阿战亲自陪着,下来的又是一位娇滴滴的小娘子。
    小将士不敢置信地盯着沉璧,愣了好一会儿,才急匆匆跑过来,低头行礼道:“见过大都督夫人!属下、属下这就进去通报,您稍等片刻!”
    瞧着小将士跌跌撞撞跑走的背影,沉璧和融冰对视一眼,见融冰抿着嘴笑,沉璧无奈地叹口气。
    没一会儿,宗桓就气呼呼地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的小将士低着头,正挨着训。
    “整日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在夫人面前就不能稳重点!”
    一抬头,看见沉璧站在门外,宗桓走上前行礼:“见过夫人!下属不懂事,您见谅。”
    “无事,”沉璧笑着道,“上次见面仓促,也还没来得及问你,身体恢复得如何了?”
    宗桓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劳夫人挂心,早就没什么大碍。”
    沉璧点头,指着融冰手里的食盒:“本宫来给大都督送点吃的,他在军营?”
    “啊,大都督一直在军帐里呢,刚和大臣们议完事,属下领您过去!”
    说完,宗桓一回头,看见融冰拎着食盒,他又走上前:“你去扶着夫人,我来拿。”
    融冰一愣,见宗桓拿走了食盒,又乐呵呵地跑到沉璧身边。
    融冰将手收回袖中,快步跟上了。
    上一世,沉璧第一次来季尧的军帐时,帐内已经许久无人踏足,积了一层厚厚的沙土。
    她将季尧的东西一样样整理好,放在箱子里封存起来,作为陪葬。
    关上盖子的那一刻,她忽然趴在箱盖上,痛哭得不能自已。
    她的季尧,从今往后再没有半分痕迹了。
    思绪回笼,沉璧抬起眼眸,正好看见宗桓来到军帐前,掀起了帐帘,笑着朝里面喊道:“都督!您看谁来了!”
    帐外的阳光落在帐里,沉璧看见里面的摆设几乎没变,书案前依旧是两排凳子,椅子后面是摆放着各式武器的架子,书案后的屏风上面,挂着一幅北境的地图。
    唯一不同的,是站在书案后的人。
    季尧正翻着折子,闻声抬起头。
    见到沉璧站在外面,他明显有些意外,起身放下折子,走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
    沉璧收起情绪,眼眸落在男人身上。
    她缓缓扯起嘴角,指了指宗桓手里的食盒:“给你送些吃的。”
    见季尧没说话,宗桓将食盒放在帐内的桌子上,连忙退下了。
    走的时候,宗桓还没忘拉走杵在门口的融冰。
    融冰一头雾水:“你拉我干嘛?我又没跟着进去?”
    宗桓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那个、离远点,你不知道……军帐隔音不好。”
    融冰一脸疑惑地看他:“啊?什么隔音?你胡说什么呢?!”
    宗桓没再解释,看见阿战也朝这边走来,又连忙过去拦人了。
    军帐里,沉璧打开食盒,将菜肴一样一样摆在桌子上。
    季尧看着各式各样的小菜,半晌没说话。
    直到沉璧在他身边坐下,他才问了句:“你何时起来做的?”
    “寅时末。”
    沉璧脱口而出,说完之后,蓦地转头看向他:“怎么看出是我做的?”
    季尧无奈地扯起嘴角,看着她半晌,才声音极轻地道了句:“又不是第一次吃了。”
    沉璧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刚要问他,看见他夹起一块肉,却喂到了沉璧嘴边。
    沉璧连忙摆手:“你吃吧,我来之前吃过了。”
    季尧坚持不放,最终,沉璧拧不过他,只好张口吃下了。
    见她皱着眉,季尧揽过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身边:“瘦得有些过了,该吃些肉补补。”
    话落进耳中,心里也暖暖的,看见季尧夹起青菜,放进口中,沉璧满怀期待地看着他:“好吃吗?”
    季尧缓缓点头,又夹了一筷子青菜给她:“夫人的手艺,自然没得说。”
    沉璧一边吃着,一边眼睛都笑弯了:“那等你生辰那日,我亲自下厨做菜,到时候,你可得都吃完才能下桌!”
    季尧笑得无奈,将她揽得更紧了些:“你还记得我生辰?”
    “我怎么不记得?”
    沉璧捋着他胸前的衣襟,声音轻轻的:“那天晚上,你记得早些回来。”
    手中筷子一顿,季尧转头看向沉璧。
    沉璧抬起眼眸,目光定定落在他脸上:“我有礼物要给你。”
    季尧没有说话,看了她许久,忽然手伸到她颈后,俯身亲住了她。
    沉璧抵着他的胸口,没一会儿就被他亲得身子发软,她手忙脚乱地逃出来,拿起筷子放在他手里,脸色绯红地看着季尧。
    “快吃。”
    见小女人的脸庞和脖颈都染上一层红,季尧低低地笑了,偏着头看她。
    沉璧真的很喜欢看见他笑,他总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深沉模样,难得像这样放松又随意,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都像是闪着光。
    胸腔里的心跳蓦然就乱了节奏。
    沉璧轻咳几声,心虚地移开目光。
    瞧见季尧重新拿起筷子,似乎看出来沉璧没用早膳,非得让她陪自己吃。
    沉璧无可奈何,拧不过他,只好被他喂着吃了些。
    好不容易吃完一顿饭,季尧刚收好碗筷,就听见外面宗桓喊道——
    “都督啊!那个、祁风大人来了!让不让他进去啊……哎呦!你打我干嘛!”
    “什么时候你废话变得这么多了?!是你们大都督找我过来的!进个门还被拦……”
    “哎!祁风!你别直接进啊……”
    “哗啦”一声,帐帘忽然被人一把掀起。
    祁风扯起帐帘,脸拉得老长,满脸的不高兴,在看见帐里面的人之后,脸上的神情却瞬间滞住了。
    季尧站在书案后面,正一手拿着食盒,一手拿着还没放进去的碗筷。
    而沉璧却坐得稳稳当当,见有人进来,有些无措地站起身。
    她看向身边的季尧:“你继续忙,我先回去了。”
    祁风愣在门口,一动没动。
    门外的宗桓捂着眼睛、不敢出声,融冰却一脸疑惑地盯着宗桓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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