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傅氏不解:“读书不就是最开心的事情吗?”
    “娘亲~”丽姝都快晕倒了。
    读书是最开心的事情,大概只是对娘亲了,她可是听闻爹爹找了个好严苛的老夫子做先生。
    小傅氏看女儿苦着脸似乎觉得很好玩儿,还道:“成日你让我教你认字,现在真要读书又这样了!”
    丽姝心道那怎么一样,和娘亲在一起当然好,可以她那群姐妹们,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第 18 章 姐妹
    男女七岁有大防,能够见面的时候大抵都是双方年纪相差太大的时候,就像现在,刘承旭为她们请的夫子已经年逾花甲之年。
    丽姝的书袋还是小傅氏之前就已经缝好了的,小傅氏擅长画画,因此书袋也是她自己画的纹样儿,是两只翠羽黄鹂鸟,鸟的眼珠用黑色的小碎珠串的,看起来分外可爱。
    再有丁姨娘的女儿丽柔,她比丽姝只小月份,因而她这次也和丽姝她们一起读书。听说是刘承旭说了读书之后,重新买的一个小丫头,站在身边,那个丫鬟似乎看起来不太聪明。
    比起她和丽柔这样头一次上学堂的人,大姑娘丽嘉和二姑娘丽婉则是闲适多了。
    当然,这俩人年纪比她们大两岁,已经算是大姑娘了,说的话又有所不同。
    “我看爹说的也是,在女学固然不错,但终日只学风花雪月,实在不是我等女子该学的。如今家中读半天书,另外半日我得学针黹。咱们女孩儿家,学这个才是正经。”丽嘉如此道。
    丽婉是不大喜欢读书的,再有苏姨娘也常常提及女子无才便是德,为人更要重人情世故,才是正理。苏姨娘有一句名言,自古干的好不如嫁的好,她拿她自己举例,她是从苏州府买回来的绣娘,却因为会做人,早早拜了干亲,又擅长逢迎,之后顺利成了刘承旭的通房,再生了儿女,就是刘承旭近来不宠她,可没人敢轻忽她。
    因此,她倒是极其赞同:“她们那些姑娘们成日富丽闲妆,又与我们家中不同,如此,在家里反而很好。”
    丽姝却知晓大姐丽嘉是极其爱女红的,平素也以女红为要业,即便她读过许多书,但亦是以女红和三从四德为第一,因此丽嘉是没有说假话的。但丽婉则是附和的说了,究其原因是她读书不大成,但她天生擅长揣摩人的意思,因此说出这些话来。
    刚刚附和了丽嘉,她又对自己道:“三妹妹,你的书袋真好看?这是二夫人替你缝制的吗?”
    丽姝点头:“是啊,我娘去年就说我在家里憨顽,要送我读书,所以提早就替我把书袋赶制出来了。”
    丽婉知晓自己这位三妹妹,端的是千伶百俐,记性尤其好,小小年纪就能背一整本唐诗,络子也会打的好看,样样出挑,不敢
    小觑。
    与之相比,四妹妹丽柔虽然年纪和三妹妹一般大,却是呆了些。
    坐在上方的傅氏正在吃茶,丁姨娘却看的清清楚楚,若说大姑娘是个藏拙本分,心机城府颇深,小小年纪就知晓自己营造名声的人。那二姑娘就是个各方面看着不出挑,但又颇通人情世故圆滑的人,三姑娘更有不同,她早慧且有才识,非常出挑,学了小傅氏,喜欢舞文弄墨。听说小傅氏说了她一句络子打的不好看,她三更半夜都非要把它打好,是个伶俐又极狠的人。
    倒是自己女儿,听进去她说的话,在姊妹中要藏拙守愚,学会扮猪吃老虎才最好,大姑娘好名,二姑娘好钱,三姑娘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恐非长久之像。
    她希望丽柔能够知世故而不世故,也不必似三姑娘过于钻研诗书,更不要像大姑娘被名声所累,让女儿多跟着她学管家之道,日后做到智者藏愚,含而不透,方为成功。
    不时,又有刘承旭过来了,丽姝随着众人站起来,先一起带着六礼去拜见老夫子。老夫子是个干瘪的老头,但并不是那等迂腐之辈,虽然身上只有个童生的功名,袍子都浆洗的发白了,看起来很是穷酸,但既然是刘承旭请来的,丽姝才不管那么多,学就是了。
    这位老夫子并不如女学的先生还教授弹琴那些,他是真的教她们和男子发蒙一般。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念!”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丽姝跟着读。
    老夫子讲课也没怎么妙趣横生,大多都是读背,尤其是背书,他奉行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前世可能因为刘承旭没有攀上迟家,也没有这么多闲情逸致专门请先生,丽姝又因为娘病了,一直拖到京中才读书。
    甚至还碰到一直针对她的丽贞,她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何丽贞当初那么针对她。
    也因为如此,她在京中过的很不开心,后来还是和郑家定了亲事,爹爹外任一直带着她,她才好过一点。
    老夫子讲完后,余下的功夫都是自己背诵,她和丽柔两个年纪小的坐在前面,后面坐的是年纪大的两位姐妹。
    丽姝多年未曾背过千字文了,她先诵读一遍,再试着开始背诵。
    她把书盖上之后,疯狂的开始背,她前世今生原本记性就很
    好,如今再努力一些,很快居然就背熟了。再舒了一口气,见云柔居然在打瞌睡。
    丽姝见老夫子看过来,悄悄在桌上推了推她,丽柔吸了吸口水,有些不好意思道:“三姐姐,我怎么睡着了……”
    “我也不知晓啊,你还是快些背吧。”丽姝笑了笑。,她可是知道前世只有丽柔被养在老太太膝下,绝不是真的笨。
    丽柔听闻虽然懵懵的,但是也开始一字一句的背。
    坐在她们后面的丽婉看的清清楚楚的,忍不住对丽嘉道:“大姐你看,跟三丫头相比,四丫头就笨笨的了。”
    “好了,哪有你做姐姐的,这么说妹妹的。”丽嘉虽然嘴上这般说,但也觉得是如此。
    她想的又更深远一些,丽姝如此伶俐出挑,她娘以前默默无闻,现下却生下嫡子。想到这里,她又看了丽婉一眼,苏姨娘一心想让她两个儿子中的其中一个过继长房,殊不知长房根本看不上庶出的儿子,她们要的是嫡出。
    大伯母就曾经对她死去的哥哥很是热情,言语中曾经透露想过继大哥,大伯父虽然赋闲在家,但刘家因为世袭荫职,有锦衣卫千户可以世袭。
    所以苏姨娘的如意算盘,从来都是空的,素来母以子贵,子也以母贵。小傅氏生的这个孩子,是嫡出,她绝对地位会变高,从此连丽姝也会水涨船高。
    如此,丽嘉看向丽柔,若是人人都像丽柔这样老实,不争不抢这样才好,也才是女子的本分。!
    第 19 章 比下去
    上学半日对于不喜读书的人觉得非常煎熬,但是对于丽姝而言就如鱼得水,她前世就是因为多读书多看书,甚至无事时,把曾祖父刘天野留下来的书都拿着看,以至于她帮助乌孙王改进过当地的战车,使她从平宁公主的陪嫁媵妾中排不上号的普通宫人,一跃成了排名第三位的德妃。
    因为她们在京中,是从《列女传》《女四书》开始学的,家里原本也没想让她们如何有才,只是粗通文字,打发光阴罢了。
    下半日,她要回自家院中,因为小傅氏怕别人说闲话,特地买了一位绣娘做仆妇,平日做管事妈妈,实际上是专门教她针线。
    丽姝知晓小傅氏陪嫁并不丰厚,平日她也很节俭,但对自己要学什么却是多少银钱,眼睛都不眨一下。像买的这位绣娘,身价二十两,小傅氏价都没讲。
    却没想到,一出门就见下人们喜气洋洋的,丽嘉的丫鬟芍药正道:“大姑娘,咱们家大老爷被起复为北镇抚使了。”
    不少人是为大伯父重回仕途高兴,但丽姝知晓这“北镇抚司”传理皇帝钦定的案件,拥有自己的监狱(诏狱),可以自行逮捕、刑讯、处决,不必经过刑部和大理寺等地。且北镇抚司出外差多,只要外出特务皆为“钦差”。由于北镇抚司直接向东厂负责,有时甚至越过东厂直接向皇帝负责,因此地方官员见到北镇抚司的人都是恭恭敬敬,一点不大意,称呼为“上差”或“钦差”。
    镇抚使是从四品,而伯父刘承宗本就是湖广武举乡试第一人,后来又中了武状元,若非被祖父连累,起码如今也是指挥使了。
    但现下能够起复,说明刘家的风波过去了。
    这是一个强烈的政治信号,果然在丽婉丽柔还懵懵懂懂的时候,大姑娘丽嘉已经知晓其中差别:“这真是大好事,伯父升了北镇抚使,日后必定是青云直上,她们一家怕也是要去京中了。如此一来,家中大人们怕是也是要送贺礼去,咱们女儿家不如也做几样针线送去,聊表心意。”
    丽姝想丽嘉还真是贼,诸姐妹中,她年纪最长,已经九岁了,习女红已经有几年,做荷包刺绣都不在话下,高出众人许多,丽婉呢,虽然也做得,但在女红方面和丽嘉就有差距了。
    更别提丽姝和
    丽柔都才六岁,还没开始学拿针呢!能够在其中出挑的就只有大姐姐了。
    只是……
    丽姝心道她年纪这么小就知晓为自己打算,为何前世十八岁还未许配人家呢?以至于当年她要嫁给郑灏时,外人当初还传说一句话叫做“大麦不黄小麦黄”,就是妹妹要嫁人了,姐姐还待字闺中。
    当然,郑灏比她大十岁,那时已经不能再等了,他又是状元,父亲为了郑家也要提前发嫁她。
    丽姝很快回去,先和小傅氏说了这一消息,小傅氏却是神色莫名:“我早已知晓了,你伯母乃首辅孙女,母亲乃宗室女,早年不肯回麻城老家,一直在南京。如今终于可以去京中了,这是好事情啊。”
    “是啊,大姐姐还要我们做些针线送过去,女儿想择几条平日打的好的络子送过去。”丽姝转移了话题。
    小傅氏含笑点头:“这样很好,我以前家中来了客人,多是以针线见客。”
    待丽姝出去后,小傅氏却对丹青叹了一声。
    丹青不解:“夫人,现下姐儿听话,大老爷高升,咱们老爷仕途也迟早会高升,您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不是为这个,我膝下唯有丽姝和书瑞两个,莫说就他们两个,就是十个八个,我也一个也不舍得给别人。可我又怕将来这孩子长大了怪我,怪我没让他过继,没有现成的官儿当。”小傅氏是不想过继自己的孩子。
    丹青想这人和人是真不同,苏姨娘做梦都想让她的儿子们过继出去,小傅氏却不想过继。
    但到底过不过继,和女人无关,都是男人们说了算,兴灭继绝乃是宗族大事。
    当然,当务之急小傅氏道:“丽姝那里你要把把关,送出去的针线一定要寓意好些。”
    其实不必小傅氏吩咐,丽姝自己就和胡妈妈在商量:“我想大伯此次起复,因此想选些吉祥如意的。若流云百幅这样的太难了,我前些日子瞧着柿子颜色好看,有事事如意之意,不如就做那个吧。”
    胡妈妈笑道:“小姐说的很是,我就教您打这两种。”
    丽姝不欲在这个上头花费太多功夫,她打完一对柿柿如意的络子,选了橘红色的丝绦跟着胡妈妈打络子,胡妈妈教的很认真。
    她今年四十岁
    的年纪,丈夫去世,儿子身子骨不好,人也没了,留了个小孙儿,家财被族里所抢,她只好带着孙子自卖其身,好歹在这里活儿轻松,主家为人很好,尤其是小姐,年纪虽然小,但不折腾人。
    她打完络子,就开始学拿针,虽然她重生回来,但是做了太后之后,许久不捻针拿线,还真是生疏的很啊。
    学针线也需要天赋的,举凡裁制衣衫有人做的好看,有人做的就不服帖,正所谓世事洞明皆学问,丽姝先从穿针引线开始学起。
    只小傅氏知晓女儿曾经因为她说了一句络子打的松,就编到半夜,故而,怕她人小不服输,这样熬着,身子骨不好,因此到了点,就吩咐听雪丝雨熄灯,一刻都不能多等。
    小傅氏是听到丽姝房里的灯熄灭了,才对丹红道:“我也睡吧。”
    丹红笑着道:“说起来,奴婢常常听说大姑娘做针线活做到三更半夜的,您怎么就让咱们姑娘这么早就歇息了。”
    “小孩子正长身体的时候,就该多休息,才能好好读书。大姑娘一直是饶妈妈带,我在娘家时不许女眷谈论诗词歌赋,认为德行有亏,只做针黹女红,推崇女子无才便是德。因此,她在针黹上下功夫也就不足为奇了。只是,我不想丽姝如此,我小的时候做女红真是做的每日低头,脖颈疼,现下还成日胳膊酸,眼神也算不得好。”小傅氏反而觉得读书更重要。
    真的做了当家夫人,要管家要出外交际,压根就没那么多功夫做女红。
    果然,这一次丽嘉的女红毋庸置疑的拔得了头筹。
    且丽嘉很有大姐姐的样子,还教丽柔做针线,又待下人宽厚,并不争强好胜,还被丁姨娘在刘承旭面前夸了几遭。
    再有就是选课长了,老先生曾经做多年塾师,因此全部是按照私塾教法。
    她们姐妹四人,必须选出一位课长。
    有时候,丽姝觉得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斗,但她年纪还小,当课长估计不够格,即便她已经背下整本的《千字文》了,丽嘉从前在女学学过一遍,还没有丽姝背的顺畅。
    尽管如此,丽姝觉得现下必定是丽嘉被选上。
    她还对小傅氏道:“娘亲,我觉得我肯定选不上了。”
    “为何呢?”小傅氏知晓
    ,这种课长啊舍长啊对大人而言算不得什么,但是对于小孩子而言,是很重要的。
    丽姝就道:“因为大姐姐人缘比我好,她又是长姐,我是小妹妹,就是我功课真的比她强,大家也觉得是侥幸。娘亲,您送给我的那本《诗经》,我昨儿闲暇时看了一眼,大姐姐就说这些不成,不是女孩儿家读的,会带坏我们。”
    小傅氏挑眉:“这《诗经》读书人科考还要考呢,其实除了有男女之思外,还有战争与徭役、底层百姓的苛捐杂税、祭祖与宴会,甚至天象、地貌等等这些都有的,你别听这些,这大姑娘小小年纪,怎地如此道学。”
    其实丽姝知晓丽嘉并非道学,而是她们天生就不喜欢不安分的人,比如她觉得奴婢就得没有自己的主见,应该听从小姐的,下人不能有心思,女儿家不能有任何逾矩,就该三从四德。
    “娘,您还在坐月子,女儿就先出去了。”丽姝也不欲和小傅氏说太多,让她烦心。
    小傅氏笑道:“先不忙着走,你爹爹说你祖母和伯母她们都上京去了,他自去让管事办了程仪,知晓你读书很好,特地买了个玉蝉给你。”
    “真的吗?”丽姝先是高兴,又是摇头:“那只有我的,没有姐妹们的,这样岂非不好?”这世上最忌讳不患寡而患不均。
    小傅氏摸摸她的头:“真是懂事,但姑娘家不能太懂事了。她们若要,让她们和你一样背书最快不就得了。玉蝉佩戴在身上,就是寓意高洁之意,娘已经让人用络子做好了,你戴在身上,你爹见到肯定高兴。”
    丽姝摸到这枚玉蝉,小巧玲珑,纹路精致,触手生温,她的确很喜欢,又有娘劝说她就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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