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攸宁在医院住了一晚就搬回了住处,毕竟也没什么大毛病,占着病房挺不好意思的,回去后陆陆续续低烧了两天,医生说是劳累过度后的正常现象,她就乖乖遵医嘱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第三天晚上,终于没发烧了,她觉得精神恢复得差不多,就遣散了看护,只留了助理照顾日常起居。
    退烧时脚伤也恢复得差不多了,能下地走路,但还是不太使得上劲,走起来一瘸一拐的,助理一看到她走动就紧张得眼神都不敢分开片刻,生怕她又摔了,她倒是不以为意,还能打趣自己这也算是体验生活。
    不知是落水瞬间那透心凉的感觉过于冲击,还是发烧时脑子里的杂念也一并被烧掉了,病愈后她只觉得心情平静、视野明朗,那些扰得她日夜难安的焦躁都不见了踪影。
    过去的事已是既定事实,谁都没办法改变,她这般思前想后,只是平白自寻烦恼罢了。况且她对谢时颐的过去几年的经历一无所知,又能想些什么呢。
    退烧第二天午后,她见天气不错,就去了阳台,那里有躺椅,正好晒晒太阳,这个季节的户外其实有些冷,但搭配不那么烈的阳光却是刚刚好,她发了几张自拍安抚了一下粉丝,接着就躺下,玩了几局游戏后,她望着蓝天白云发了一会儿呆,终是鼓起勇气点开浏览器,开始检索谢时颐的相关资料。
    网上关于谢时颐的报道很多,八成都在娱乐版,形形色色的故事里充斥着各种跌宕起伏、惊险刺激的情节,颇有港剧里豪门恩怨情仇的感觉,看得程攸宁频频皱眉,忍不住嘀咕道:“真敢编啊。”
    不过略过这些添油加醋的东西,她还是从一堆真真假假的文字找到了些有用的信息。
    谢时颐是在一次学术交流活动上和白靖泽认识的,当时白靖泽已声名赫赫,受邀去谢时颐所在的商学院参加讲座,这只是个小活动,他就带了一个翻译,没想到那个翻译临时出了点小意外,学校只能找了个留学生临时充当翻译,刚好就是谢时颐。
    当时谢时颐应是发挥出色,现在学校官网上还能搜到那场活动的报道,文字极尽赞美,讲座结束后白靖泽在纽约逗留了几天,还邀请谢时颐当自己的私人导游,这些都有图文记录,想来就是他们结缘的契机了。之后就没有两人同行的确切报道了,毕业后谢时颐在华尔街一家金融机构实习了一年,结束实习后她进了谷江集团,又过了一年,直接升任执行总裁助理,也就是那时候,白靖泽宣布了两人的恋情并高调求婚。
    谢时颐当了两年多助理,直到结婚才卸下职务,换了个据说是挂名的行政经理。
    白靖泽求婚时,以谢时颐的名义在国内开了一家公司,业务和采掘相关,这是两人所有相关记录里第一次明面上的赠礼。
    程攸宁不清楚谢时颐和白靖泽私底下是怎么交往的,只是单从明面上的记录来看,倒是寻不着什么桃色痕迹。
    比起那些惹人遐想的绯色故事,那两人倒更像是工作上的伙伴。
    婚讯传出时,谷江集团估值五百多亿,大家都羡慕谢时颐即将嫁入豪门,可随后白靖泽就清空了名下资产,和他结婚其实得不到任何好处,于是不少报道都阴阳怪气地嘲笑她竹篮打水一场空。依照当时的分析,谷江集团为过时的组织构架掣肘,发展已到巅峰,接下来不可避免要走下坡路,若真如此,谢时颐怕是还要给白靖泽贴钱。
    没想到两年后,谷江集团经历了转型,重新拓展了业务和市场,市值翻了三倍有余,当初嘲笑的声音又变回了羡慕。白靖泽接受采访时,笑称新的组织构架是从他夫人那得了灵感,这番发言被大家当成他和妻子恩爱的表现,还得了个鹣鲽情深美名。
    但程攸宁却觉得这说不定是真的,她不认为谢时颐会甘心当一个洗手作羹汤的贤内助。
    现在国内的投资都是谢时颐在负责,白靖泽去欧洲还要她陪同,很显然,谢时颐不像外界所说的那样,只是挂名而已。
    就在她思忖程攸宁对谷江集团的插手大概有几成时,电话响了,她一看号码,是她妈妈,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受伤的消息传出去后,她的电话立刻被打爆了,亲朋好友全部送来了关切的问候,只是大部分确认她没事后就放下了心,除了她妈妈,都第四天了,还是一天三通电话比上班打卡还准时。
    吃了没,吃的什么,睡得好吗,睡到几点,现在在干什么,每次电话里都要事无巨细地把能想到的问题全部盘问一遍,仿佛她不是崴了脚,而是被马撞成了粉碎性骨折。
    叹气归叹气,妈妈的电话还是要接的。
    “宁宁啊,身体怎么样了啊?”一接通,就是意料之中的一连串问候,除此之外,她妈妈还说已经买了明天早上的机票,要来看看她。
    她原本还在心不在焉地摆弄桌布,听到这里一下坐直了身子:“诶?不用了吧,您不是马上还要出差,来回一趟也太累了。我真没事啊,再过几天就回剧组了。”
    “有什么累的,要不是有事,我前几天就去了,不去看看我怎么能放心呢。我就待几天,不会打扰你。”
    这几天她妈妈在香港出差,得到她受伤的消息才没第一时间飞过来,马上还要飞东南亚,她实在不想她妈妈跑这趟,可好说歹说也不管用,她只能问了航班时间,让助理明天去机场接人。
    挂了电话,她又叹了一口气,抬起受伤那只脚转了一圈,祈祷明天能正常走路,不然她妈妈估计要把她拉去医院再拍个片才能放心。
    小学时候,她父母就离了婚,只是她妈妈工作忙,爸爸又是那种完全不会管孩子的类型,于是她就爷爷奶奶和姥爷姥姥家两头住,可小孩子终归会念着爸爸妈妈,尤其是家长会,班里其他同学都是爸爸或妈妈到场,她着实羡慕得很,有次她忍不住偷跑出去找妈妈,差点出了事,她记得当时爸爸和妈妈大吵了一架,第二天她妈妈就把她带回了自己住处,亲自照顾,哪怕工作再忙,也会抽时间陪她,让她从此以后生活里再无阴霾。
    她很爱她妈妈,也很感激这么对年来妈妈对自己的付出,只是现在想来,她总觉得妈妈的保护欲略有些过了头,以至于现在她都快三十了,她妈妈还是总把她当小孩子看。
    好在她现在也算是有自己的事业了,她妈妈来找她之前都会提前告诉她,以免行程冲突,而不是像大学那会儿,来之前从不提前打一声照顾。
    大三那年她借口需要清静的环境,征得妈妈同意搬出了宿舍,在外租了套公寓,就在谢时颐楼上,那会儿是她们感情最好的时候,她经常在谢时颐家过夜,她还记得有天早上她迷迷糊糊被电话铃声吵醒,她困得很,眼睛都睁不开,还是谢时颐接通后递到她耳边,她“喂”了一声,下一秒就被她妈妈焦急的嗓音震醒。
    电话那头,她妈妈问她是不是不在家,还说自己按了好久门铃都没人开门。
    直到多年后的现在,她还清晰地记得那一刻心跳骤停的感觉。
    她闲来无事喜欢看惊悚片,热门的冷门的都看过,可她觉得这辈子看过的恐怖片加起来都不如那次吓人,是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的感觉。
    “也太吓人了……”她嘀咕着,放下手机重新躺回去,还伸了个懒腰。
    “什么吓人?”伸到脑后的手被轻轻拍了一下,同时传来谢时颐好奇的嗓音。
    程攸宁愣了愣,往后仰起头,看到了渐暗的天色,以及谢时颐倒着的脸。
    谢时颐撑着椅背,正俯身看着她,见她看过来,就低下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
    她眨了一下眼,困惑地摸了摸额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总算反应过来那真的是谢时颐,而不是什么累了的幻觉或者睡着了的梦境,便“啊”地一声重新坐直起来,扭过头失声叫道:“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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