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立点点头,还有上次她吐槽谢镜清的那封信,谢林森估计也还没看到。
    下午俩人一回单位,钟琪就不知道从哪儿跑过来,和她俩道:“我等你俩都等了半天了,可算来了。”序瑜笑道:“怎么了,有什么消息要分享吗?”
    钟琪立即“哎呦”了一声,拍了拍胸口,“今天中午可把我吓死了,就中午食堂的事,我刚好在排队打饭,忽然就听到动静,回头一看,好几个倒了下去了,吓得我当时饭盒都差点扔了,真是侥幸,就差那么几分钟,我也吃上了。”
    又看着俩人道:“你们还不知道吧?王元莉今天中午也出事了,她这胎没有保住,到了医院就出血了,说是把床单都染透了,自己吓得直哭。”说到这里,微微叹道:“其实不说她,就是我听着都觉得有几分骇人,吃个饭把娃吃没了。”序瑜皱眉,那这次的食物中毒,可能比她想得还严重些,问道:“保卫部那边查出来是怎么回事了没?”
    钟琪摇头道:“这事现在不归保卫部管,厂里直接报派出所了,来了好几位公安,听说市公安局那边也派了人过来。”
    听到市公安局都来了,序瑜道:“那这几天估计就能出结果了,我们安心等着就是。”
    钟琪叹气道:“是,现在厂里都有些人心惶惶的,都说不敢去食堂吃饭。”
    爱立忙问道:“你中午吃了没,你这几天中午去我那吃吧?”
    钟琪笑道:“不用,我家离得近,我妈中午给我送饭,也方便得很。”又问道:“你老实说,不会是樊铎匀在家做饭吧?”
    见她点头,忍不住惊叹道:“姐妹,你这是什么运气,我当你俩处对象,都算你摘到星星了,没想到这星星还会做饭。”序瑜打了一下她的手,“去,去,说什么话?我们爱立才是又闪又亮的那颗星星好吧?没有他樊铎匀,可还有别人能看见,他才算是摘到星星了。”序瑜没提叶骁华的名字,但是在她心里,还是觉得有几分遗憾。即使今天吃了樊铎匀做的饭,她仍旧惋惜,她姐妹没有嫁到三元巷去。
    以后说不定,樊铎匀还要把她姐妹拐到海南去呢!
    爱立给她俩笑死,“拉倒吧你俩,改明儿等你们对象来了,我也问问他们,怎么就把你们这两颗星星给摘走了……”
    正聊着,梁娅过来和爱立道:“爱立,你在这啊,陈主任正找你呢,你快去看看,有事来了。”
    沈爱立忙收了笑,问道:“梁姐,什么事啊?”
    梁娅却不肯说,“你去了就知道了,去看看吧,反正不算坏事。就是好事嘛,也说不上。”
    她这话倒让爱立心里一下子有些七上八下的。
    想着,是车间那边出事了,还是兴趣小组那边有什么事儿?
    她一敲门,陈主任就让她进去,里头除了陈主任,还有俩个人,一个是她前次见过的宜县纺织厂的同志,好像叫程潜,另一位男同志,约四十多岁的年纪,像是程潜的领导。
    心下正奇怪这,就听陈主任给她介绍道:“爱立,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宜县纺织厂的厂长,陆有桥同志。”
    沈爱立忙道:“陆厂长好,幸会幸会!”万想不到,会是宜县纺织厂,就是不知道这厂长找她是有什么事?总不会陆白霜是他女儿,特地来给人出气吧?那就有些够无聊了!
    却不妨听陆有桥道:“沈同志好,此次我们是专程来找你的,想请你去我们厂帮忙看看离心风扇的问题。”
    沈爱立一进来,陆有桥就在打量她,看起来像是一位比较利落的女同志,也不待沈爱立开口,就接着道:“上次的事,我都听程潜说了,陆白霜是我们单位的员工,也是我的侄女,我作为厂长和叔叔,为她的傲慢和不礼貌,都要向你道歉,望沈同志切勿往心里去!”
    陆有桥的态度很好,要是换作一周前,沈爱立肯定愿意帮忙跑一趟,但是此一时彼一时,抛开陆白霜的事不提,还有梳棉机的进度问题,她现在心里眼里,都是大小漏底的改造问题。并不想在这个关卡给自己接别的活。
    宜县虽然不算远,但是来回至少一天功夫,要是问题难的话,可能几天也要待的。
    爱立想清楚了关窍,就拒绝道:“陆厂长客气了,劳您跑这一趟,上次可能是我没有表达清楚,引起了小陆同志的误会,当然,这都是些小事,您不必为这件事挂怀。但是我想,陆厂长或许对我也有些误会,我对贵厂的问题也并没有研究,怕是不能为贵厂分忧解难,真是对不住。”
    陆有桥见她推辞,并不觉得意外,继续相劝道:“沈同志,我们诚恳地邀请你过去帮忙看看,就算不能解决问题,我们也是心怀感激的,还希望你能够再考虑考虑。”
    又望着陈立严道:“陈主任,你可得帮老弟说几句。”
    陈立严笑道:“陆厂长,爱立同志并没有说假话,她的专长是梳棉机这块,对贵厂的问题,怕是也束手无策。”他先前就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绕,知道这陆厂长的侄女瞧不起人不说,还想借梁娅来打爱立的脸,要是此时不给陆有桥一点压力,就算回头爱立去了,他侄女还欺负人。
    陆有桥知道,陈立严要的就是自己的一个态度。这请工程师去友厂帮个忙,实在是太常有的事,陈立严既然一开始没有一口回绝,现在反倒这样说,是给这小沈同志撑腰呢!
    心里越发确定,能让陈立严这样爱护的属下,这小沈同志定然是真有两把刷子的。
    面上不由叹道:“不瞒你们说,这个问题困扰我们厂很久了,在省城这边也找了好几位专家,但是要么专长不是这一块,要么就是找到了问题,但是找不到解决的法子,我看了那篇《关于丝瓜筋过滤煤灰背后的故事》,我认为沈同志很有钻研精神,擅于观察又有创造力,所以想请沈同志跑这一趟,帮忙看看,就算解决不了,我陆有桥也记沈同志这份人情。”
    说到这里,又和沈爱立道:“沈同志,这问题不管大小,只要关系生产,对我们这种县城的小厂来说,影响了效益,就是掐着喉咙的要命事啊!”
    陈立严也知道是这么回事,看向了爱立,“爱立,不然你就跑一趟,陆厂长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就去看看,就是解决不了,也是情理之中,万一刚好你去了就给解决了,岂不是皆大欢喜?”
    这事,陈立严心里有点数,梁娅或许解决不了,但是爱立应该可以。他最近半年来,仔细观察,发现爱立在机器维修上特别有天赋,手也巧,厂里机器有什么疑难的小问题,机保部能不能解决他不清楚,但是爱立大概率是能解决的。
    不然齐炜鸣不会三天两头来给他吹耳边风,想让爱立过去机保部。
    沈爱立见陈主任这样说,有些为难地看着他,半晌道:“陈主任,不瞒你说,我现在梳棉机这块,正有一点突破,这一时真是走不开。”
    听到这话,陈立严眼睛一亮,梳棉机的事确实是大事,转身和陆有桥道:“陆厂长,爱立同志最近的生产任务和研发任务都很紧,您看这样行不行,爱立去一天,要是能解决最好,解决不了的话,也不多耽搁了,您看行不行?”
    陆有桥立即道:“当然没问题,沈同志这是去给我们帮忙,我们也不能让她耽误了自己的正事。”又朝爱立道:“沈同志,不然你今天就先和我去宜县,要是晚上能解决,我就安排车送你回来,最晚不超过明天中午,你觉得是否合适?”
    沈爱立想了一会,知道陈主任这边点头,这事她是推不掉的,顺势点头道:“感谢陆厂长的体谅!那麻烦您这边稍等我几分钟,我去收下东西。”
    转身去工位上拿了自己的帆布包,又去隔壁和钟琪道:“我要跑趟宜县,麻烦你晚上下班和樊铎匀说声,我最快今晚,最迟明天中午就能回来。”
    钟琪一惊,“这也太急了吧?宜县纺织厂吗?不是上次那个傲慢的女同志的单位,她又来了?”
    爱立摇头,“不是她,是她叔叔,陈主任这边答应了,我争取到了一天的时间,搞不搞得好,我都回来。”
    钟琪道:“行,我晚上下班就去和樊铎匀说一声,你放心吧!”
    沈爱立跟着陆有桥坐了两小时的车到宜县,真到了才发现,这厂也不能说是小厂,规模估计也有五六千人,比不了汉城国棉一厂,但是在宜县来说,显然也是大厂了。
    因为时间急,陆有桥也没有耽误,直接带沈爱立去了车间,和她道:“机器一旦高速运转,车间热量就大增,工人都耐不住,我们厂工程师想到了风扇转速的法子,一开始还好,但是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现离心风扇的拉杆断裂掉了。”
    真到了这里看到了风扇,沈爱立就觉出奇怪来,这风速再大,还能把拉杆搞断掉?是拉杆材质的问题?
    和陆厂长道:“不知道先前断裂的拉杆还在不在?我想看看断裂的情况。”
    程潜忙让车间技术员找了一块出来。
    沈爱立发现还真断裂了,回头和陆有桥道:“陆厂长,我现在还不能判断出具体原因,估计还得再观察一会。”
    陆有桥见她似乎有几分把握的样子,心里定了一些,“好,好,沈同志先忙,我让程潜在这边帮你,要是有什么事,你就及时和他沟通。”
    “好,谢谢陆厂长,您先去忙!”
    陆有桥点点头,嘱咐了程潜几句,就先处理其他事去了。这边沈爱立让车间技术员把风扇开到最大试试。
    一开始还好,大概两个多小时以后,程潜都盯得眼睛发酸,一看沈爱立,还聚精会神地观察着,时不时在纸上写着什么数据,心想这专业的事,还是得找专业的人,他看这么会儿,什么都没看出来,沈同志的数据都记了大半页。
    正想着,忽然就听沈爱立道:“停,停,这里停下。”
    程潜也立即来了精神,就见沈同志忙拿起风扇轴盘,看了一圈以后,似乎确定了一个点,又拿出先前的断裂的拉杆来比对,和他道:“大概确定了,先断裂的不是拉杆,而是靠近轴盘的这里,是螺丝的抗弯程度不够导致的。”
    沈爱立估摸着,先前大家没有解决,大概可能是受了先入为主观念的问题,以为是拉杆断了,其实是螺丝抗弯不够导致的断裂。
    程潜是文科生,也不懂什么抗弯问题,木愣愣地问道:“那沈同志有办法解决吗?”
    沈爱立琢磨了一会道:“螺丝肯定是要换尺寸,但是换了螺丝也不一定就可以,可能还需要做一些别的改造。”
    又和他道:“一天肯定是解决不了的,这个还需要多次试验.确定,我先画一个草图,你们先试着改看看,过几天你们做出来了,给我拍一份电报,我再来一趟。麻烦程同志和陆厂长说一声。”
    程潜心里一喜,这就是有办法的意思了,忙道:“那可太好了,我这就去和厂长说,再给沈同志把车安排好。”
    说着就转身去报告厂长这个好消息,却不妨一出车间,就碰到在门口探头探脑的陆白霜,和她点点头,就准备走。
    却被人一把拉住,皱着眉问他道:“程潜,这骗子没解决掉吧?要待几天啊?我叔还真给她脸,还特地跑到省城去请她?”
    程潜有些不耐烦地道:“陆同志,你今天返岗了吗?怎么到这边来了,厂长不是说,不是生产部门的工作人员,不准往这边来吗?”
    听他说这话,陆白霜就有些来气,她叔把她调离了供销科,要不是奶奶给她说好话,她怕是这次都回不来,但是却被调去管原材料了,这活可太无聊,她待不住,就去找人聊天,听说叔叔从省城请了一位女工程师来,就想着不会是那个沽名钓誉的骗子吧?
    特地跑过来看看,没想到还真是!
    和程潜道:“我就来看看,一会就走,程潜你可得和我叔说,不要给这骗子骗了,一天解决不了,就让她走,多待一天,都是白费咱厂里的饭菜和钱。我叔真是,就是不信我,浪费了钱不说,还浪费时间……”
    她叭嗒叭嗒的一串串,程潜实在没有耐心听,脱口而出道:“人家两个小时就解决了,我现在去找车把人送走,沈同志事可多着呢,人家最近在研究梳棉机,特地抽了一天出来,来给咱们看看。厂长这回肯定得好好谢谢人家!”说完,也不理她,去找厂长了。
    陆白霜傻眼了,“啥?两小时?”那么多工程师没解决的问题,她两个小时就解决了?
    第103章
    这边沈爱立画完图,问一直在一边帮忙的车间门技术员道:“你们厂效益是不是挺好,我看规模还挺大的。”
    技术员小曲憨憨地笑道:“还行,我们厂的福利也是宜县最好的,我们厂长人可厚道了,我们厂里谁家孩子没钱上学,老人没钱看病,都可以向厂里支钱,不要利息,每个月从工资里扣一成就行。”
    沈爱立有点意外,她对陆白霜的印象不好,连带着对陆有桥的观感也一般,这次也是陈主任放话,她才免不了走一趟。
    现在听小曲这样说,倒觉得自己有些先入为主了,和小曲笑道:“我见过你们厂的陆白霜同志,是厂长的侄女吧?”
    听到陆白霜,小曲就摇头道:“沈同志你见过,应该能看得出来,小陆同志脾气不好,老爱得罪人,在厂里人缘可不好,大家被她惹急了,就告到厂长那里,厂长每次训她训得可很了。唉,就是厂长的妈妈一直护着小陆同志,不然陆白霜肯定早被辞退了。”
    沈爱立道:“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她就说,谁家员工出门在外这样傲慢的,敢情是当自己家厂子了,不怕被辞退的。
    就听小曲又道:“最近小陆同志不知道犯了什么事,把厂长气得够呛,把她从供销科调去管原材料了,我们私下都说,小陆同志被辞退是迟早的事。”
    沈爱立笑笑,她倒不觉得,有老太太在,陆白霜就一直有靠山。没再讨论这个话题,转而继续和小曲说起他们厂的温湿度管理来。
    这边,陆有桥听到程潜说沈爱立有了解决思路,心里大喜,忍不住和程潜道:“真是看不出来,小沈同志这么年轻,还真有几把刷子。”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很久,这边靠近汉城,夏间门气温也是直逼汉城的高温,本就暑热难耐,车间门机器一高速运转,温度更是要把人烤熟一样,今年就发生了好几起中暑事件。
    一头是生产任务紧急,一头是工人家属闹事,他忙得两头转,就像热锅上的蚂蚁,等厂里情况稍微好转些,他就下定决心,今年一定得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没想到这次真找对人了。
    忙跟着程潜去车间门,就看到自家侄女站在门口,见到他缩头缩脑的,微微皱了皱眉,没有理她,径直朝车间门里头的沈爱立走去。
    等近前来,和沈爱立握手道:“沈同志,程潜已经将事情和我说了,真心感谢沈同志的帮忙。”
    沈爱立如实道:“可能需要几天的时间门,等这边做出来新样式的风扇,还麻烦给我拍份电报,我再过来看看。”想了想又道:“陆厂长是不是担心车间门夏天的温度问题,我刚观察了一会,现在是秋天,车间门里还是有些闷热,如果有条件的话,最好能改造下喷水室。”沈爱立觉得,这厂的温度问题,怕是光靠风扇,是难以解决的。
    陆有桥立时愣住,有些急切地问道:“沈同志有法子?不瞒你说,我正为这事头疼不已。”
    沈爱立没有给自己揽活,而是谨慎.客观地道:“陆厂长可以去参观下我们厂的喷水室,贵厂正在建设中,以后规模应当更大一些,我个人认为,喷水室越早改造越好,拖到后面,怕是尾大难下手。”
    陆有桥一怔,沈爱立这话让他有些意外,本来这次他说是找沈爱立帮忙,实际上求的是汉城国棉一厂的领导,他从程潜那里知道陆白霜得罪了这女同志,人家定然是不愿意跑这一趟,所以先拉下脸去找了副厂长程立明,再让程立明将他引荐给制造科的陈主任。
    这事,他知道基本上就是办成了。在制造科那边他的赔礼.道歉.恳求,不过是找人办事明面上基本的程式,并没有在乎这沈同志会怎么想,她的意愿之类。他这趟可以说是有几分仗势压人。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小沈同志不仅没有阳奉阴违,实打实地给他们解决了问题,还不计前嫌地给他们厂的温湿度问题,提出改良意见来。
    让自幼在旧社会上摸爬滚打出来的陆有桥,心里都有些触动,诚心诚意地道:“沈同志你看,今天已经比较晚了,不如在我家住一晚,明天一早再回去?”又补充道:“五点多出发,不会耽误你上班的时间门。”
    程潜也在一边道:“是,沈同志,这夜路不好走,也有些不安全。”
    沈爱立拒绝道:“感谢陆厂长的好意,但确实归心似箭。”她要是今晚不回去,樊铎匀估计会等她一整晚。
    陆有桥见她打定了主意,也没有再劝,“既然如此,那我就安排车,送沈同志回汉城。”又想着这毕竟是女同志,夜里可能有些不安全,转身和程潜道:“程潜,你陪着一起去,再从咱们厂的仓库里挑一些成色好的布,给沈同志捎上。”
    沈爱立忙道:“不用,不用客气,陆厂长真不用。”
    陆有桥摇头道:“小沈同志,你千万不要拒绝,先前陆白霜的事,我心里想想还有些过意不去,沈同志却不计前嫌,我又为难沈同志,让你百忙之中抽空过来帮忙,这点布,也是我的一点心意。这次时间门匆忙,以后小沈同志,要是来宜县,一定要和我们说一声,好让我们有机会尽地主之谊。”
    陆有桥一直将人亲自送上了车,看着车开走了,才转身回家。
    一到家,发现家里还亮着灯火,母亲还坐在沙发上,有些奇怪地道:“妈,你老人家怎么还不睡,夜里有点凉,不好多坐的。”
    陆母道:“有桥,今儿白霜和我说,你请了一个汉城的女同志来厂里解决问题,那女同志不过二十出头,能给你解决什么问题?你可别起了什么花花肠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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