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韩主管的企划书如期发送到了我的邮箱,只是干巴巴的,尽是些陈词滥调,跟套了模版一样。打回去重写太费时间,我只好自己在他的基础上又连夜改了一版。
    改好后,我没有贸然上门,而是先将企划书的大概内容通过短信发送给摩川,询问他的意向,得到他“考虑一下”的答复后,再是让人将纸质版的企划书闪送去了海大。
    我不知道他具体要考虑多久,只是紧张地等待回音。
    所幸,摩川并没有让我等太久,在收到企划书的当晚,他就主动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他的身份太特殊,如果要做成这件事,需要有许多的注意事项,电话里说不清,他希望能见面详谈。
    我忙看了眼时间,晚上七点,不早不晚,最适合谈公事。
    “要不你来我家,咱们慢慢聊?”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甚至微微屏住了呼吸。
    摩川静了片刻,才道:“好。”
    我心头一松:“那我在家等你。”
    电话一挂断我就开始到处收拾家里,把杂乱的桌面归置整齐,抱枕放放好,冰箱里腐坏的食物全部扔掉……等整个屋子都快给我打扫一遍,摩川也到了。
    家里开了中央空调,我直接穿的薄毛衣,摩川一进来可能也觉得有些热,直接脱了最外面的黑色大衣挽在手上。
    “给我吧,我替你挂起来。”我朝他伸出手。
    摩川谢了一声,将大衣交给了我。
    我让他随便坐,之后拿着衣服进了卧室,将它挂到了挂衣架上。
    衣服只是在面前轻轻晃了晃,鼻端就能闻到一股浓郁的檀木香味,我凑近了仔细闻,发现这股香味来自于他胸口佩戴的檀木十八子压襟。
    加上这串,他都换了三串还是四串压襟了吧?怎么这么爱漂亮啊……以前读书的时候怎么没发现呢?
    走出卧室,客厅里摩川并没有坐下,而是站在我家的落地窗前远眺着外头的风景。
    我这套房地理位置还算不错,楼层也高,一眼就能看到海城最为著名的三栋建筑,所以不管是谁来我家,都很喜欢窗外的景色。
    “你要喝饮料还是茶?”问着,我往厨房走去。
    “热水就行。”身后摩川的声音传来。
    片刻后,我拿着一杯热水和一杯威士忌回到客厅,热水推到他面前,威士忌自己拿在手里。
    “你是真的很喜欢喝酒。”他视线落在我手上,道,“我们还有正事要谈,小心醉了。”
    我刚想说就这一杯威士忌不至于,对上他黑沉的双眸,脑海里一下子回忆起那天晚上,就在我身后三米远的地方,他对我做的事情……
    轻咳一声,我忙将酒杯放到茶几上,才浅抿了一口酒的身体快速火烫起来。
    “知道了。”我扯了扯毛衣领子,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
    我们谁也没提前几天的事,我不提,是觉得提了也没有用。他就那样把我扔在玄关,明摆着并不怕我觉察出异样,也不在乎我就此事追问他,他总是能应付过去的。他不提……他不提就更正常了。
    拿出笔记本电脑,我与摩川沟通的同时,也做好记录工作。摩川表示,他可以当这个文化顾问,但他不会参加任何销售有关的直播和活动。
    从电脑里抬起头,我带着些调侃道:“那你前两天怎么参加的?严初文还给我发了你直播的视频,看得人挺多。”
    摩川翻阅企划书的动作一顿,从表情到语气都透出一股浓浓的怨气:“……他们说这是研修会的一部分,每个人都要参加、学习、总结。”
    怪不得之前问他数字化振兴乡村是不是直播卖货的时候他一副不想回答的样子,看来那时候就已经通知他要亲自下场直播了。
    “行,那就不直播。”我做了标记,以便法务拟合同时将这部分拟进去。
    之后就“频伽”的规范使用,他个人形象能出现的地方,以及那十二枚胸针可以用的元素和不能用的元素,我们都进行了彻底且充分的探讨。
    确认好杂七杂八的事,都快凌晨十二点,他没有说要回去的事,我也没提醒他到此结束。
    我甚至拿出pad,打算趁热打铁将那十二枚胸针的元素定下来。
    场地转移到餐桌那边,我与摩川面对面坐着,我先让他描绘自己记忆中厝岩崧每个月份的样子,再快速就着他的描述设计出与之相对应的那款胸针。
    “一月是冰天雪地,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屋檐下有时候会结冰溜子,要很小心敲下来,不然可能会砸到人……”摩川认真回忆着,用平平淡淡的语气说着平平淡淡的话,可组合在一起,却是那样引人入胜,“大殿的屋檐太高了,清理起来总是很难,我一直想找个趁手的工具,一直找不到。前两年小鸢不知道从哪里找来根竹子,特别长,好用是好用,就是不便收纳……”
    “……四月,冰雪融化,山谷里的野樱花都开了,是厝岩崧一年里最生机勃勃的时候。层禄族最大的节日,“鹿王寿诞”就在四月,相当于你们夏人的春节。”
    “……七月虽然是夏季,但厝岩崧还是很凉快,葡萄和蓝莓到了采摘期,山上的菌子也冒了尖,层禄有句老话,说‘七月一到,张口不闭’,意思是七月到了,吃的东西太多了,嘴巴张开就闭不上了。”
    “……九月慢慢天气就冷了,树上结的柿子吃不了那么多,就用线一个个串起来做成吊柿子。以前厝岩崧物资匮乏,甜的糕点也不多,吊柿子是层禄小孩最喜欢的零嘴。”
    “……十二月是冬丰节,它是层禄族第二大的节日,大家在这天会起得很早,去神庙讨粥,然后接受我的赐福……”
    随着他的话语,十二枚形状各异、元素不同的胸针初稿慢慢展现在pad上,只是非常粗糙,细节还需要再推敲。
    我见摩川撑着脸,眼神都有点发直了,知道他这是真困了,忙抬抬下巴,让他去沙发上躺着。
    在棚葛那地方,他都是每晚九点睡觉的,这会儿已经严重超出他的睡眠时间,他能撑到现在实属不容易了。
    他没有推辞,起身走到沙发旁直接躺了上去。
    低头画两笔,不时看一下他躺在沙发上的睡颜,不知不觉,胸针没在画了,画起了他的速写。
    直到窗外响起鸟鸣,晨光微露,我才停下画笔,伸了个懒腰。
    走到摩川身边,我注视着他熟睡的面容,突然脑海里跳出一个疯狂的想法。
    就像我装醉之后,无论摩川对我做什么都是要一装到底的,那……如果我现在吻他,他是会继续装睡,还是睁开眼推开我呢?
    虽然是个疑问句,但这个想法成型的瞬间,我已经单膝跪到沙发上,朝摩川俯下身,决定不管怎么样都要验证它了。
    一只手撑着沙发,另一只捧住他的侧脸,我缓缓压下自己的双唇。
    两张唇贴合到一起,我等了会儿,没有等到任何推拒与怒斥。唇角不可抑制地上扬,我知道,他应该是前者了——只要我不是太过分,他就会一直当个睡美人。
    然而,过不过分全凭个人主观。虽然一再地告诫自己要小心、要谨慎,可我的大脑已经完全被肾上腺激素和多巴胺掌控,本来只是想蹭蹭就好,结果一个不小心,舌头就整个伸了进去。
    第32章 送给你好不好
    亲一口,抬头看看摩川紧闭的双眼,又亲一口,见他确实不会醒,我胆子也更放开了。
    舌尖润湿身下人干燥的双唇,我一点点描摹,就跟饿了七年的老饕似的,等啊盼啊,终于吃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美味,哪怕再垂涎欲滴,也要忍着贪婪珍惜地品尝。
    轻咬着摩川的下唇,明明没有喝那杯威士忌,我却整个人都觉得有些熏熏然。
    还不够,想要更多……想知道,他里面是什么滋味……
    熬夜后的脑子或许特别不耐等待,想什么就一定要做什么。我想亲他,就亲了。我想尝尝他的味道,舌尖便沿着唇缝自己探了进去。
    是甜的。
    棕熊为了吃到自己心心念念的蜂蜜可以不顾一切,我为了更多地汲取摩川口中的甜蜜,也变得不顾一切。
    舌头顶开齿关,长驱直入地进到口腔内部,我像个胆大包天的土匪,看什么新鲜就都要碰一碰,连摩川躺在底下的那条软舌,都要勾勾缠缠从头到尾舔上一遍。
    他僵硬着唇舌,被动地任我索取,而我仗着他“睡着”了不能反抗,渐渐没了分寸,舌头不自觉往更深处探索而去。
    余光里,摩川原本置于腹部的手稍稍抬起,似乎是要去抓我的胳膊,又很快回过神,蜷缩着手指落下,最后紧紧握成了拳头。
    这就受不了了?你上次可比这过分多了……
    我闭上眼,不断加深着这个吻,停不下来是一点,势要让摩川也尝尝装不下去也得装的滋味是第二点。
    而就在这场突如其来的试探眼看就要一发不可收拾时,忽地,舌根一痛,嫌我太贪,睡美人忍无可忍地咬了我一口。
    缓缓睁开眼,我抽出舌头,撑着沙发退开一些,浑身终于不再被炙热的情欲控制,找回了些许理智。
    拇指摩挲着摩川的面颊,见他眉间要皱不皱的样子,我知道他也忍得辛苦,便决定不再折腾他。
    “睡得还挺熟。”笑着说完,我最后俯下身吻去摩川唇角一点水色,起身往卧室走去。
    坐怀不乱的是柳下惠,不是我柏胤。要是亲成这样我都没反应,那我明天就能去“击竹寺”和江雪寒一道皈依佛门了。
    急急忙忙洗了个澡,比平时废了更多的时间,等擦着头发回到客厅,摩川已经“醒”了。
    手肘支在沙发扶手上,他单手揉着太阳穴,表情掩没在阴影里。
    听到动静,他一下子停了手上动作,抬头朝我这边看来。我瞧他鬓角微湿,猜他应该是洗过脸了。
    “睡得好吗?”我停在离他一段距离的地方,存着点故意地问道。
    他站起身,盯了我半晌才吐出两个字:“还行。”低头看了眼手机,他说,“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毛巾挂在脖子上,我朝门口走去:“我叫了早点,两人份的,你吃过再走吧。”
    大城市有大城市的毛病,也有它的好处,比如现在,凌晨五点这么不尴不尬、不早不晚的时间,外卖都能点到早餐,并且有骑手接单。
    怕吵醒摩川,我特地备注了放门口就好,不要按门铃。一开门,果然早点袋子已经在地上放着了。
    拿着早点回到屋里,见摩川还站在那里没有动的迹象,我偏过脸,招呼他到餐厅来坐。
    他僵持了片刻,在我说出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他不吃就要浪费了后,终于是抬了尊足。
    我给他点的是中式的包子、粥和油条,自己点的则是西式的咖啡、薯饼、汉堡。
    起初我们两个只是各自安静地吃东西,几分钟过去,我先忍不住发了声:“你是不是今天还要去上课?才睡那么点时间撑得住吗?”
    摩川低头舀起一勺粥,停在半空,道:“没关系,可以打瞌睡。”
    又是几分钟没声音,我嘴里吃着饭,一双眼睛始终不离对面,而摩川就跟没感觉到一样,低头安静喝粥,并不理我。
    “你修八关斋戒,怎样才算破‘不非梵行’?”我咽下最后一口汉堡,忽然问道。
    他也吃的差不多了,闻言用纸巾擦了擦嘴,淡淡道:“行了非梵行,自然就是破了‘不非梵行’。”
    好嘛,这是什么废话文学?
    我托着下巴问:“被人强迫算吗?”
    将纸巾揉作一团,他微微掀起眼皮,笑笑道:“不是自愿的,当然不算。”
    “那强迫别人呢?”
    他唇边笑容一僵,险些维持不住,过了会儿才道:“如果是为了一己私欲,肯定不行,但如果对方实在欠收拾……”他声线微沉,“那山君也会原谅我的。”
    好家伙,这还能分情况?不过听他这样说我也放心了,总归不会因为我又要止那破语。
    吃完早餐,我替他叫好车,又去卧室给他拿了外套,最后目送他进到电梯。
    “等合同拟好了我通知你。”我笑着冲他摆摆手。
    轻轻“嗯”了声,他垂着眼,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去按关门键。第一下没反应,立刻皱眉连按好几下,一脸恨不得立刻消失在我眼前的表情。
    再待下去,他怕是要维持不了冷静变脸。
    想着,我努力撑到电梯门彻底合拢,之后也不管摩川是不是还能听到,放下手捧腹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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