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起大致遭遇,仇染确实跟沉流境差不多。
    这些年仇染在河上扎根,俨然把救她的阿婆当成了亲人。她抱怨命运不公,也曾伺机报复,然而便是如今这步田地,她也不忍将年迈眼盲的阿婆再丢下,是以一直安居在这里,靠自己的手艺尚能保证二人的温饱。
    只是近年阿婆的身体大不如前,医药的花费大了一些,仇染原想过拿一些那瀑布湖下古墓的黄金以解所需,但黄金在河上的流通极为严格,基本被各家军系所把控,少数也都在当地豪绅手中,平民百姓买卖黄金都要被盘查得一清二楚。
    她倒并非怕墓中的黄金被军方收缴,只是她复仇未成,如果让一直觊觎这笔黄金的继兄夏柏川知晓线索,到时候怕只会白白又便宜了他。
    仇家已经被夏柏川霸占,她此生就是死也得拉他陪葬。
    尖锐的针头刺进肉里,一瞬的疼痛让仇染从往事中回过神,她连忙挪开手将指腹的血珠吮去,剪了线头将绣好的裙衫折好。
    今日又是交东西的日子,这几件裙子本身就贵些,那些夜场小姐出手也不会吝啬,估摸能有个两百来块,这个月的医药钱又可以宽松些了。
    思及此,仇染的心情略好了一些,收拾好东西到村口赶去城里赶集的牛车。
    河上虽是纷争之地,军区所辖的区域内尚且繁盛,傍晚的灯红酒绿也依旧喧腾。
    仇染挨家送完绣件,只剩两件裙子是给舞厅的小姐的。白日里舞厅都在歇业,她在城内买了一些必需品,等到傍晚舞厅快要正式营业时赶去。
    只是今日对方似乎有熟客在,一时不得脱身,仇染只能在化妆间等着。
    舞厅的喧嚣渐渐升起,隔着一堵墙仇染都能听到里边的沸腾,想那纸醉金迷霓虹闪耀,一阵不耐。
    上钟的舞女陆陆续续进来开始打扮穿衣,仇染看着年轻的姑娘像花蝴蝶一样四处飞舞,不觉眼花缭乱。
    有面熟的舞女看到仇染,兴起一问:“你又给丽姐绣了什么?上次你给她改的那条裙子倒好,等有时间你也给我改两件。”
    仇染将绣了花纹的裙子展开给众人看,温顺地应着声,顺便招揽了几桩新生意。
    舞女们看过新鲜,又忙着上妆,一边闲聊:“哎你们听说没,南军区的那位出了事,估摸着池啸还要回来接管的。”
    “池参谋啊,倒是比那位看着面善。”
    “嗤……说你眼睛不好吧,面善你是哪儿瞧出来的,都是一个人手底下出来的,能是什么善茬。”
    “总比阴晴不定杀人不眨眼强吧,我反正每次看到那位都心里打怵,要是池参谋回来,多的是人乐意。”
    “乐意不乐意的,我们只管循规蹈矩赚我们的钱,再怎么着也轮不到我们接触这些人去。”
    ……
    仇染垂着眼,听进去了一大半却只有一半理解,她住在村子里不大了解军区的事情,都是听别人议论,知道姜系这一支发展最迅速,如今河上有一半都被其管辖,又听闻统帅姜复手下有五名出色的将领,各有各的难缠,总之不是小人物。
    不过如舞小姐们所说,这些人物她也接触不到,只盼这太平日子能多一日是一日罢了。
    仇染又等了一个多小时才拿到钱,出了门夜色已浓,黑暗中五颜六色的灯牌愈发耀眼。
    想必阿婆还在家中等着,拖了这么久她该着急了,仇染把钱收好,匆匆提步。
    她的腿伤当年处理不好,落下了遗症,走得快了便扯得有些疼,她只能找地方坐下来休息。
    此处已离城门口不远,仇染为了路程短些,绕了好些小径。她常来城里采买东西,对路况相对熟悉,因急着赶回去,也忘了警惕,在巷口的石墩上歇了一阵方要起身就被冷不防套了个麻袋。
    对方专为出其不意,毛糙的麻袋刮得她挣起的手臂火辣辣疼。
    挣扎之间仇染听到对方的说话:“一个瘸子用得着大费周章么,别到时候赔了钱又惹上是非。”
    “有脸蛋有身材就行,多的是爷好这口。我看人时常进出舞厅,没准是做什么皮肉买卖……再怎么也不会把本赔进去。”
    仇染一听知道自己是早被盯上了,惊慌更甚,拼尽全力挣动四肢。对方一时松手,仇染整个摔到地上,她顾不得喊疼,在麻袋里毫无方向地滚动爬行,俄而听到别的动静掺进来,似乎绑她的两个人跟人较量起来,仇染竖起耳朵只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远处,竟是半天没了声响。
    仇染挣不开麻袋口,散乱的头发被捂出来的汗黏在了脸上,跟眼泪糊成了一块。就在她觉得快要力竭窒息的时候,头顶的束缚忽然被打开,她再度看到沉流境的面庞,背着月光有些许深沉。
    仇染惊鸿未定,不清楚沉流境怎么会在此处,扶着他递来的胳膊勉强立起身,嘴唇嗫嚅,欲言又止。
    沉流境在唇间比了下手指,压低的声音掺着未平的喘息,“我把那些人引开了,等回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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