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爱跟着哪个殿下就跟着哪个殿下,别在我们面前摆谱。”
    “你们怎么能这样说殿下?我不过是让你们帮我跑个腿买点东西而已,你们怎么能……”
    “我们是摄政王的兵,不是你那个殿下的人,摄政王要求我们在此处看守,不得擅离职守。要跑腿,请你去找你的殿下。”
    “你……你们……”
    这是陈寻的声音。
    祝青臣掀开马车帘子,朝外望去。
    只见陈寻站在驿馆门前,因为被下了面子,脸涨得通红,跺着脚“你”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守在门前的两个士兵握着武器,直挺挺地站着,只当他是空气,看都不看他一眼。
    正巧这时,陈寻远远地也看见了祝青臣,整个人愣了一下,然后连忙向他行了个礼,安安分分地退到墙角,不敢再说话。
    他当然害怕祝青臣。
    他是最会审时度势的人,知道祝青臣不好惹,一看见他过来,赶紧夹紧尾巴做人。
    这时,门前的两个士兵也看见马车靠近,连忙迎上前:“祝太傅!”
    他们是宇文恕的兵,自然认得祝青臣,也很敬重他。
    一个士兵帮忙牵住马车,另一个士兵则来到马车窗边,行了个礼。
    祝青臣掀开帘子,随口问士兵:“你们摄政王在吗?”
    士兵道:“回祝太傅的话,摄政王昨夜去城外办事了。”
    祝青臣有些惊讶:“现在还没回来?”
    “还没有。”士兵道,“若是祝太傅寻摄政王有事,我马上派人去请。”
    祝青臣想了想:“行,那劳你派人去请他回来,我进去等他。”
    “是。”
    陈寻躲在墙角,看见这样的场景,直翻白眼。
    这两个士兵刚才还对他冷冰冰的,现在对祝青臣就这样殷勤,不就是因为祝青臣做了官吗?
    等他跟着宇文赞回了北周,也做个官,看他们还敢不敢狗眼看人低。
    祝青臣跳下马车,目光落在陈寻身上,陈寻连忙把头低得更低:“见过祝太傅。”
    祝青臣看了他一眼,见他还穿着宫里太监的衣裳,还不如在宫里的时候。
    陈寻知道他在看自己,也不敢起身,只能低着头行礼。
    他后悔极了,出门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收拾一下。
    可是想想,他其实也没有可以收拾的余地。
    昨天晚上,宫宴散后,他就跟着宇文赞回了驿馆。
    他原本以为,自己算是一步登天,从此享尽荣华富贵了。
    可谁知,他刚跟着宇文赞回到房间,刚关上门,就被宇文赞一顿臭骂。
    宇文赞恨他不说实话,害得他在宫宴上丢脸,害得他给祝青臣赔礼道歉。
    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陈寻只能忍着眼泪哄他,说是自己太害怕了,不是故意的。
    好不容易把宇文赞哄好,他又想问宇文赞要一个身份。
    他是侍从,是近臣,还是男宠,宇文赞把他带回来,总得给他一个说法吧?
    结果他把眼泪都哭干了,宇文赞只是让他和几个侍从待在一块儿l,就不再管他。
    今天早晨,他去伺候宇文赞早起洗漱,又是一番明示暗示,结果宇文赞就是故意吊着他,洗漱完就出门了,根本不理他。
    陈寻忽然有点后悔了。
    他是不是押错宝了?
    他原以为,祝青臣会停在他面前,冷嘲热讽他两句。
    可是祝青臣只是下了马车,拢着手,目光平静,语气也很平静:“你既然已经出宫了,也就不便再穿宫中太监的衣裳了。”
    祝青臣的语气里也没有一点儿l嘲讽的意思,仿佛他不过是个素不相识的太监。
    “是。”陈寻应了一声,心里却不大服气。
    若是宇文赞有给他新衣裳,他怎么可能还穿着宫里的太监衣裳?
    “未免引人误会,我等会儿l会让程公公派人来把你的衣裳收走。”
    毕竟是宫里的衣裳,若是他穿着,到处招摇撞骗,败坏了萧承安的名声,可怎么好?
    祝青臣一边说,一边往驿馆里走。
    既然陈寻已经是宇文赞的人了,路都是他自己选的,敌国皇子的侍从,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公事公办就好。
    忽然,街道上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祝青臣似有所感,后退两步,回头看去。
    只见宇文恕骑着马,手里还挎着一只小竹篮,正从街道那边过来。
    宇文恕还是一副草原人的装扮,披着大卷毛,只是不披狼皮了,单肩穿着便服,衣袖上有回字纹。
    他手里提着的那个篮子,却是中原产物,竹子编的,上面还盖着一块小蓝布。
    看起来有点不搭。
    祝青臣笑着朝他挥了一下手。
    宇文恕也看见他了,朝他笑了一下。
    两息之间,宇文恕便骑着马到了驿馆门前,他挎着篮子,翻身下马,把缰绳丢给士兵,目光却始终黏在祝青臣身上。
    “祝太傅来了。”
    “嗯。”祝青臣点点头,“与摄政王有要事相商,所以过来了。”
    宇文恕上前:“祝太傅用过午饭了吗?去我房里?”“还没有,都可以……”
    祝青臣话还没说完,旁边的陈寻忽然眼珠一转,喊了一声:“摄政王有礼。”
    宇文恕还以为是有刺客,反应迅速,把祝青臣护在身后:“来人!”
    他转过头,这才看见这里还有个人。
    刚才光顾着看祝卿卿了。
    陈寻扒拉了一下散乱的头发,俯身行礼:“摄政王有礼。”
    宇文恕一脸迷惑,他跟祝卿卿说话,这个人是谁?忽然开什么腔?吓他一跳!
    宇文恕扫了他两眼,想起来了。
    噢,这是那个陈寻,那个偷穿皇帝衣裳的太监,被宇文赞给要过来了。
    宇文恕转过头,对两个士兵道:“这不是宇文赞带回来的男宠吗?怎么让他到处乱跑?还不赶快送回去?”
    陈寻想解释:“摄政王,我不是……”
    “带走!带走!”宇文恕生怕他挨过来,更怕他挨着祝卿卿,一边喊人,一边护着祝青臣往驿馆里躲。
    救命啊!
    只留下陈寻一个人,愤愤地站在原地。
    两个士兵一左一右夹着他,把他送回房间。
    摄政王都盖章说他是宇文赞的男宠了,男宠自然不能蓬头垢面地到处乱跑,有损他们北周颜面。
    *
    驿馆里,宇文恕一手提着篮子,一手搂着祝青臣的肩膀,把他按在怀里,大步走在廊下。
    祝青臣跟不上他的脚步,几乎快飞起来了:“宇文恕,你在干什么?慢一点!”
    宇文恕搂着他,稍微放慢脚步。
    回到房间里,宇文恕回头看看,确认那个陈寻没有跟上来,然后把门关上。
    祝青臣一脸迷惑,摸摸头发:“你在干什么啊?”
    宇文恕回过头,正色道:“陈寻狼子野心,祝太傅还是离他远点好。”
    “我知道啊。”祝青臣还是一脸不解,“我又不傻。”
    “你太傻了,你什么都不知道!”宇文恕一本正经,“陈寻一心拣着高枝飞,遇见有权有势的人,就要往上贴。”
    “我也知道啊。”祝青臣点点头,指着宇文恕,“他刚才好像又看中……”
    “他看中你了!”宇文恕要被气炸了,“祝太傅生得俊俏、天真烂漫,又位高权重、才高八斗,太容易被他盯上了。”
    祝青臣指着宇文恕的手有些犹豫:“可是摄政王,他看中的好像是……”
    宇文恕一脸了然:“我就知道会这样。”
    珍宝总是很容易被人觊觎。
    祝青臣挠挠头,他看中的好像是宇文恕吧?
    而且“天真烂漫”和“位高权重”是怎么同时出现在他身上的?
    宇文恕好像是个不会用成语的大文盲。
    “祝太傅出门在外,要注意保护自己。”
    “好的。”祝青臣扯了扯嘴角,点了点头。
    宇文恕这样笃定,他自己都有点怀疑了。
    这陈寻该不会真的……
    应该不会吧?
    宇文恕整个人杀气腾腾。
    该死的陈寻,他对宇文赞耍什么花招,他都懒得管,可是他竟敢招惹祝卿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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