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宗之子成亲之事早已传遍梦蓬莱,除了各大门派之外, 飞云宗还邀请散修们做客, 没有一点大宗门的架子。
    “听过少宗主的夫人就是散修, 所以飞云宗才会邀请散修参加婚宴。”
    “飞云宗可是数一数二的大宗门, 竟然会允许宗主之子娶散修,一般大宗门的弟子不都看不起散修吗?”
    “你是从哪冒出来的人,消息这么滞后,飞云宗从来不歧视散修, 在梦蓬莱风评极好。”
    ……
    热热闹闹的声音传到二楼, 花燃懒散地倚靠在椅背上,指尖灵力运转,玩闹地吹起湛尘脸上的帷帽。
    从幽冥出来之后,阴力倒转, 湛尘恢复先前冷冷清清的模样,一旦对视都会躲开她的目光。
    又因花燃总是作弄地盯着他, 加上靠近飞云宗后见到的人越来越多,先前在风陵渡见过的修士也有不少来飞云宗观礼,他的身份被传开, 到哪都有人问候, 他干脆戴个帷帽把脸遮起来。
    花燃:“我还以为人人都喜欢被追捧, 你倒是反其道而行之。”
    “他们实在扰人。”湛尘答。
    他剥好一颗核桃放到花燃面前的小碟子上, 又拿起另外一颗继续剥, 花燃捡起核桃仁扔进嘴里, 又津津有味听着其他人的讨论。
    “感觉最近不太平啊, 你们听说风陵渡的事情没有?”
    “听说了, 不是说有梦蓬莱的势力参与其中吗?就是没查出到底是哪家。”
    “这是要拉整个梦蓬莱下水啊,真是可恨,还有百花城和望潮城的事,事情真是一件又一件。”
    “或许事情早就有了,只不过一直没被人捅出来,这种事情本就少不了。”
    “从无面的死开始,这些事就断断续续爆发出来,这算怎么个事啊?”
    “这跟无面有什么关系,话说无面到底是丑是美,真的没人见过她的真实面容吗?”
    “我猜肯定是又老又丑,不然何必整天戴个面具,而且她都出现了百来年,说不定是个老妖怪。”
    话题不知因何越拐越歪,后面的讨论几乎全部是围绕着无面,混着各种“传言”“听说”“我有个朋友”为开头的句式,竟是越聊越火热。
    花燃翻了个白眼,这些人怎么能因为她“死”了,就如此肆无忌惮地给她背黑锅,很多不是她做的事情都扣在她头上。
    下方的声音入耳,湛尘问道:“你活了上百年?”
    “怎么?怕我比你老,开始嫌弃我了?”花燃瞥他一眼。
    “你要实在这样想我也没办法,不如我两早日好聚好散,各回各家……唔唔唔……”
    口中被塞进一颗核桃仁,花燃瞪一眼湛尘。
    湛尘:“无面不是一个人?”
    花燃咽下核桃,“无面一直只有一个人,不过不是同一个人,我是五年前成为的无面。”
    至于先前的无面,死在一场大雨中,连具完整的尸体都找不到。
    她继承了一个面具,也成为一个新的无面。
    花燃:“你什么时候去拿舍利?拿完就走吗?”
    湛尘:“不急,我们可以等观完礼再回去。”
    他的视线落在花燃的左手小指上,在幽冥的时候那里有一道因果线留下痕迹,回到梦蓬莱之后印记消失无踪,幽冥的契约在梦蓬莱不受天道制约。
    花燃没察觉湛尘的目光,想着飞云宗的婚礼,她还没参加过任何一对新人的成亲仪式,还有点好奇。
    此地离飞云宗不远,两人在天黑之前赶到飞云宗,在湛尘说明身份后,飞云宗弟子将他们带到一座小院。
    弟子为难道:“佛子,宗门里的住处全都安排完,无法再空出一个独立的院子,不知花道友介不介意在散修的院落中同住?”
    花燃还没说话,湛尘先道:“她与我同住。”
    弟子愣住,“啊?”
    湛尘:“还有其他问题?”
    弟子傻傻摇头,“没了。”
    两人一起来的飞云宗,一起住不是不可以,只不过佛子是佛修啊,男佛修不近女色,女佛修不近男色,这不是共识吗?
    难道这位花道友也是佛修,只不过没剃头发?
    梦蓬莱奇葩遍地,怪异的人多了去,既然是湛尘开口留下花燃,弟子也没多想,简单说了几句注意事项后便离开。
    离婚礼正式开始还有半个月,飞云宗已经挤满各宗门的弟子,连带着飞云宗周围的城镇都变得热闹起来。
    湛尘代表着净光寺,而净光寺又是出名的不问世事,偏居一隅平静度日,偏偏实力强悍,让人无法不忽视。
    当天晚上飞云宗宗主便亲自将舍利送来,盯着湛尘的冷脸感叹一番净光寺的大方慷慨才离去。
    花燃把玩这珠子一样的舍利,忽然笑开,“就是为这样一个东西,我们跋山涉水一路过来,经历了这么多事情。”
    湛尘看着花燃,眼中冰雪消融,“该感谢它。”
    如果不是这颗舍利,就不会有这趟旅程,体会这世间的爱与欲,愁与苦。
    飞云宗建在山峰之上,正逢冬日,流岚雾霭,霜染千山,山尖被雪覆盖,露出星星点点的绿色,如一副山水丹青画。
    花燃和湛尘走进山水画,路过湖中嬉戏的仙鹤,扔一颗石子进阵温养的鱼池,数条各色小鱼甩尾而逃。
    不同于净光寺简单到极致的清冷,也不像千杀楼所有景象都是杀机,飞云宗就是平平常常又令人舒适的景色,行走于其中令人不自觉放松心神。
    湛尘问道:“灭门之仇,报了吗?”
    先前在客栈听到众修士对无面的议论,与他认识的动手时不顾性命的花燃先比,先前的她显然要跟谨慎一些。
    如今就好像没有什么再值得她留下,所以才毫不在乎性命,如开至最盛的花,即将衰败。
    花燃脸上带笑,笑容不达眼底,“你猜当初我为什么会被正道联手追杀?”
    因为她屠了一个宗门,八十七个人。
    调查十年,她终于找到当初的仇家,为保证不杀错人,她仔仔细细盯着他们一整年,最终找到确定证据,当夜丹心宗血流成河。
    至今她仍未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屠戮村子,但这已经不重要,他们手上并不干净,全宗门蛇鼠一窝,正好让她不用顾忌谁该杀谁不该杀,他们都该死。
    湛尘停下,看着她的眼睛,“这个世上还有你留恋的东西吗?”
    “有啊,不就在我面前吗?”花燃眼睛弯弯。
    如果不是走这一趟,看尽人间百态,她还真不知道自己会在何方,或许执念已了,然后悄无声息死在一次任务中。
    当初就算老和尚不出手,她也不会有事,楼主给了她一个保命的东西……闻惊风的话好像没错,楼主对她确实不太一般。
    她的思路飘远,又被湛尘拉回来。
    湛尘心中一动,将花燃脸侧的头发勾至耳后,“你以后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问题把花燃问愣了,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千杀楼不会允许刺客脱离,她是千杀楼的人,便一世不得解脱。
    “我没想过,你想过什么样的,我们就过什么样。”她不太自然地移开目光,落在湛尘干净无尘的僧袍上。
    千杀楼的每个人都很会说谎,真假参杂,就不容易被人揭穿。
    湛尘:“换心之期达到后,我们可以游历梦蓬莱,也可以去到风陵渡,你不是喜欢夏夫人吗,我们可以去看看她……”
    一字一句,勾勒出未来的模样。
    花燃心脏忽然抽动一下,隐隐约约冒出些许酸意来。
    湛尘察觉她的失神,问道:“怎么了?”
    花燃语气故作轻快,“不太舒服,可能是饿了,走走走,我们吃饭去。”
    飞云宗有提供饭食的地方,花燃没在宗门里吃,而是带着湛尘去到外面的城镇,飞云宗的东西都太仙太精致,她更喜欢凡间烟火气。
    某家名声极大的饭馆里,花燃点了几个招牌菜,拿着茶杯打转,问湛尘:“你都破了净光寺好几个规矩,吃荤食也没无所谓吧?”
    湛尘看着花燃,“我只破过一个规矩。”
    “两个。”花燃竖起两根手指头。
    湛尘:“除了你,还有哪一个?”
    “还有酒啊,我醉过两次,哪一次你没尝到?”花燃反驳。
    她也就栽过两次,一次是三娘的酒,另一次是三娘给湛尘的酒。
    湛尘耳根缓慢泛红,他是尝过酒的味道,在花燃的唇瓣上,“你喂我,我就吃。”
    花燃被直勾勾的眼神盯着,浑身开始不自在,本意是想逗弄一下湛尘,没想到把自己玩进去了。
    她移开目光,正要转移话题时,余光忽然瞥见角落里新来的一桌人,她眸光定定,望着其中一个穿着青色衣服的男修士。
    男子长相平平,是容易看过即忘的类型,同行的还有两个女子和两个男子,身影的衣服标志一致,因当是同一个宗门的弟子。
    “好多人啊,我好久没有一次看见这么多人,飞云宗这回可真是热闹。”
    “少宗主成亲,其他大宗门肯定给面子派人过来,其他宗门和散修想凑热闹顺带认识点人,人能多不吗?”
    “好大的场面,我还是第一次见识呢!”
    “以后师姐和师妹要是找到道侣结契,我一定也给你们办得热热闹闹的!”
    “我才不需要道侣!一个人难道不爽吗?”
    ……
    笑闹的声音传来,花燃一直注意着那个被其他人称为大师兄的男人,他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笑着看其他同门打闹斗嘴。
    她直接走上前去问道:“可否请问道友姓名?”
    谈话中的众人停下,皆是抬头看花燃,青衣男子先是一愣,而后起身平视花燃,浅笑道:“在下卫康。”
    花燃忽的笑了,拿出一张帕子递过去,“卫康,我记住了,送你一张帕子,要收好啊。”
    卫康接过帕子,清香拂面,他正要说话,花燃已经转身返回去。
    一桌人压低声音议论纷纷。
    “好漂亮的道友,竟然送大师兄帕子诶,你们说她是不是对大师兄有意思?”
    “我一直觉得大师兄气质不一般,出这趟门果然没有错。”
    “你们冷静一点,那位道友给我的感觉不太好。”
    “你不会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别整天疑神疑鬼,你以后说不定也会遇到道友送帕子的。”
    “我才不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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