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载川看了眼导航,“两分钟。”
    他们拿着警方的搜捕令从别墅区物业那里拿到了潘元德家的备用门卡,一路畅通无阻地刷卡走进了大门。
    走到别墅门前的时候,信宿突然“啧”了一声。
    林载川:“怎么了?”
    信宿轻轻踩了一下脚底下的地面,“这一片的地板,均价六千多一块,纹理漂亮的,价格还要再高一些,而且还经常有市无价,很难买到这么多。我目测估计,光外面的地板花费就快一百万了……我家的别墅都没这么豪华,果然是娱乐圈里的有钱人啊。”
    信宿的几座别墅林载川都去过,可能因为长期没人住的原因,他的住处看起来都是空空荡荡的,没什么人气,好像一座座华丽阴森的鬼屋。
    而潘元德的家,就是用钱堆砌出来的巨大“金屋”,一看就富丽堂皇,奢华至极。
    林载川打开面前的房门,跟信宿一起走进了别墅内间之中。
    ——
    第一百二十七章
    推开别墅的正门,两侧是用透明玻璃做的鞋柜和领带柜,里面摆满了昂贵、崭新的皮鞋和西装饰品。
    林载川关上门,跟信宿一起走进客厅,前面的空间由一扇半折叠的复古屏风一分为二,边框是红木质地,上面绣着连绵不绝的万里江山图。
    屏风之后,是一架将近三米高的收藏柜,上面摆放着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各式古董,琳琅满目。
    这一间客厅的面积目测估计堪比两个足球场,客厅外面,是一座依山傍水的露天凉亭、有花有草的小花园。
    ——就算在高档别墅群里,潘元德的这件住所也算得上是穷极奢华的,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连这个别墅的一块地砖可能都买不起。
    信宿跟着林载川在一楼转了一圈,十五分钟就过去了,他走的脚都累了,怎么都不愿意再动弹,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来,皱眉道:“我一直不能理解,这种十分钟走不到头的独居‘鸟巢’……那些多余的地板砖到底有什么用。”
    信宿在浮岫那些小别墅,更像是“懒人专用”,进家门右转就是二楼的楼梯,他不想在客厅的时候,往上走两步就能上床睡觉,方便极了。
    林载川想了想:“你家里衣柜里那些买了从来没穿过一次就不想要了的衣服……”
    “那不一样,”信宿很双标地说,“起码买下来的那一瞬间我还是喜欢过的。”
    林载川无奈摇头,过来拉他的手,“走了。”
    “我脚好疼。”这肉体娇贵的少爷累了,就开始摆烂,很任性地躺在沙发上,睁眼看着身边的人,“不要走了,你自己去二楼好了。”
    今天过来跟潘元德见面的时候,为了保持他温和无害“小白花”的形象,信宿穿了一双不是特别舒服的白色平板鞋,临时在这边的专卖店买的,不算特别合脚,走路的时候也不如定制的皮鞋那么柔软。
    “那你在这里休息,”林载川轻声道,“先把鞋脱掉吧。”
    信宿马上把鞋子脱了下来,两条腿在身前蜷缩起来,垂着眼有点委屈的,隔着白色袜子揉了揉隐约发痛的脚趾。
    林载川在他面前半蹲下来,单手握住他的一支脚踝,想把他的袜子脱下来看看里面的情况,信宿反应敏捷一下把脚收了回来,踩在沙发上不让他看,“没事,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他向来娇气,浑身上下稍有一丁点不舒服,就要在林载川面前虚张声势、夸大其词——其实远没到那个地步。
    看一眼就露馅了。
    林载川没有再说什么,看了眼时间,“我上楼看一下,你有事就喊我。”
    信宿:“好哦。”
    他懒洋洋躺在沙发上,单手支着下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二楼是很多一间间装修精致的房间,卧室、书房、客房、收藏室、卫生间、琴房,围着别墅内部转了一圈。
    林载川在书房里桌子上找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但是潘元德没有交代开机密码,他也没有强制破解,把电脑带在身上,打算带回公安局让专业的破译人员来读取里面的信息。
    林载川一间一间找过去,别墅里跟傅采有关系的线索很少,大都是潘元德商业相关的东西,直到这条走廊尽头,右侧开了一扇相比而言明显矮了一截的小门。
    林载川正要推开门看看里面是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不能再熟悉的慵懒男声,“你在这里。”
    林载川回过头,不知道吹了哪门子的风,懒掉毛的信宿竟然溜溜达达地从一楼找过来了。
    他过来的时候没有任何动静,林载川向下看了一眼——信宿直接踩在了地板上,没穿鞋。
    “……鞋呢?”
    信宿撇撇嘴:“不要了。”
    别墅的地板非常干净,就这么走上去倒也没什么。
    林载川点点头:“最后一间了,三楼是露天游泳池,我上去看过了。我们看完就离开。”
    林载川推开门,一条楼梯从二楼一直往下通着,台阶一路蔓延,没有光线的通道里一片黑暗,看起来像是一间地下室。
    信宿走过来看了一眼,露出一个“这个我熟”的表情,“下面应该是观影室,去看看。 ”
    两个人都初来乍到,没找到通道里的电灯开关在哪儿,就这么一路摸黑走了下去,手电筒也没开。
    下去刚没几步,信宿感觉到前面的林载川稍微停了下来,向后牵住了他的手。
    信宿先是一怔,又无声弯唇笑了一下:“载川,我不怕黑。”
    信宿这个人很奇怪,有时候在林载川面前各种无病呻吟,生怕不知道他“脆弱”似的,有时候又不肯承认他的“毛病”。
    信宿有一点怕黑这件事,是当时何方那件案子,在关押那些孩子的地下室的时候,林载川察觉到的。
    那时也跟现在一样,狭小的通道里漆黑无光。
    ——那时候信宿也没承认,只是第一次用两只手一起拉着他,一言不发走在他的身后。
    林载川“嗯”一声:“是我想拉着你。”
    信宿垂下眼,没再说什么。
    同为有钱不知道怎么花的万恶资本家,信宿对他们这些腐败阶级的了解是相当透彻的,下面果然是一间独立观影室,房间最前面落下一道雪白的幕布,一整套投影设备完善俱全。
    信宿找到遥控器,打开后面的投影仪,正在播放的是一部外国影片,应该是潘元德上次看完了没有把胶片拿出来。
    放映机旁边是一个四层的柜子,林载川走过去,打开最上面那一层的抽屉,里面整整齐齐收纳了各种影片带子,国内外的胶片电影,甚至往前数十多年的老电影都有,有些市面上早就已经买不到了。
    潘元德看起来确实很喜欢老电影,柜子里至少有几百盒原带,林载川一一翻找过去,继续往下拉,突然感觉到一阵阻力——最后一个柜子落了锁。
    这是单独落在潘元德名下的房产,除了房主本人,平时可能都没有什么人来往,潘元德没有道理在他的家里还要上锁。
    除非那是不为人知、需要“双重保险”的东西。
    林载川蹲下来观察片刻,柜子外面没有任何锁具,也不是指纹锁密码锁之类的电子锁,不知道是通过什么办法锁上的,打不开。
    他微微皱起眉,思索片刻,手指从下拖住最后一层柜子的下沿,慢慢强行向外拉,手腕上浮起一条青筋脉络。
    木质的柜子被极度挤压变形,不堪重负似的,发出扭曲的“咯咯吱吱”的声响,整个柜身都在轻微颤抖,林载川用力向外猛地一拉,“当啷”一声闷响,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那卡在柜门后面的金属铁条被林载川硬生生徒手断成了两半,还是一只手。
    旁观全程的信宿:“…………”
    这人表面上看着清清瘦瘦的,骨架也不大,手上还有伤,不知道从哪儿来这么大的蛮横力气。
    难道市局里传闻的小道消息——林队单手就能把一条脖子拧成两断,竟然是有历史依据的吗。
    信宿其实在这方面并不是特别了解他,因为林载川对待他的时候总是过度小心、轻拿轻放的,他上次看到林载川跟人动手,还是他从几米高处跳下,两条腿绞住楚昌黎脖子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那并不算特别结实的柜子被林载川暴力拆解,最下面的那一层抽屉,里面放着的也是胶卷盘。
    不过上面没有写电影名字,只是在外壳上标注了一个日期。
    2013.08.14
    林载川把盘放进放映机内,短暂几秒钟的数据读取后,大屏幕上出现了画面,空旷的房间里响起一道声音——一道极度痛苦的、哽咽的声音,蕴含着某种沉重、压抑的痛楚。
    虽然房间里光线有些昏暗,但足以让人看清他们在做什么。
    林载川和信宿的脸色同时微微一变。
    这是……
    信宿猜测潘元德的手里很有可能有傅采生前的“视频”,竟然一语成谶。
    潘元德的身体出现在画面当中,神情激动亢奋,面色在黯淡卧室里都隐隐发红,而在他下面的人是傅采。
    潘元德俯身靠近他,“不是跟你说了吗,要看镜头。”
    他轻轻笑道:“阿采,在拍你呢,看到了吗。”
    傅采伏在床上,没有一丝回应。
    潘元德从后伸过来一只手,强行扭过傅采的下巴,逼迫他转过头看向摄像机的注视,低声道:“你可是这场戏最重要的主角,不露面怎么行。”
    傅采的长相是娱乐圈里出了名的温和柔软,没有攻击性的漂亮,尤其一双眼睛,像小鹿一样清润,可现在,那双被冰冷镜头捕捉的眼里几乎能看出某种无声的悲鸣。
    “喜欢你的作品吗?”
    潘元德轻轻抚摸他的脸颊,“等今天拍完,我们明天一起看。所以你要配合一点,不然效果不好、需要重拍,你应该也不想这样吧。”
    听到他的话,傅采轻轻一颤,眼里出现抗拒而恐惧的色彩。
    他的意识看起来分明是清醒的,可身体却几乎无法动弹,好像被一只剧毒的蜘蛛缠上的猎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一点一点的吞噬。
    潘元德笑起来,手指从他的眼睫、眼皮上划过:“这次不许闭眼睛了。”
    “………”信宿对这种事其实没有什么感觉,他从来不能共情其他人的不幸,只不过那画面看起来实在并不美观,甚至令人作呕,他面色不适地紧紧皱着眉。
    只是短短一分钟,林载川就让放映机停了下来,他神情凝重拿起其他的盘,上面标注的都是日期,横跨两年——直到傅采出事的前两个月。
    不出意外,盘里的内容恐怕都是相似的。
    翻到下一个盘的时候,林载川的动作忽然顿了顿。
    这次在日期后面,还多了一个字。
    “杨”。
    看到这个姓氏,林载川的第一反应是前几天死于车祸的杨建章,他把胶片盘拿出来,小心放进了放映机里。
    这次环境非常明亮,画面里的人还是傅采,他毫无知觉闭着眼睛,像是陷入了昏迷。
    画面之外的一道声音道:“你怎么舍得把他让出来给我了,我前段时间问你要了那么多次,你不是都不肯吗。”
    潘元德语气遗憾:“傅采哪里都很完美,但我觉得他太干净了,缺少一种风尘美,最后拍出来的效果总是不太满意,想多换几个人来试试。”
    他像是评价某个不太专业的演员一样,评价着受害者对于强行施加在他身上的暴行的“反应”。
    那男声闻言大笑道:“本来就不是你情我愿的事,你还指望他多配合,弄点药不就好了。”
    镜头稍微转了转,似乎是潘元德调整了摄像机的位置,屏幕上出现的赫然是杨建章的脸,一只手已经迫不及待到了被子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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