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宿脸上笑意一僵,万万没想到林载川能说出这么一句,匪夷所思地反应了半天也没反应过来,震惊道:“……什么?”
    为什么!
    林载川波澜不惊道:“你已经三天没有按时上班打卡了。”
    信宿猛然想到了什么,神情几乎慌乱地看了一眼手机,差点儿原地起尸——
    今天竟然是星期一!
    他隐隐约约记得,昨天好像有人跟他说今天不用打卡的!
    ……林载川肯定是故意的!
    “信宿,对你的个人言行,我不会过多干涉什么,只要不做与你的身份相违背的事,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林载川道,“但市局明文规定的要求,违反了就要承担代价,我不会在这方面偏袒你。”
    信宿端着手机沉默了足足半分钟,才吸了一口气,小声问:“……如果我昨天晚上出去是为了找破案线索,可以酌情减少检讨字数吗?”
    林载川淡淡问:“那你找到什么线索了?”
    信宿:“………”
    目前还没有能直接跟他说明的。
    信宿难得舌头打结,干巴巴说:“刘静生前可能跟刑昭有关系,我就想试探一下圈子里有没有碰巧知道这件事的人,但是不幸瞎猫没碰上死耗子……我前两天都去市局加班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对吧?”
    林载川一个字没回答,只能听到隐约轻微的呼吸声。
    信宿抱着膝盖蜷在沙发上,坚持不懈跟他讲条件,继续小声装可怜说:“检讨不能商量的话,每天三千米可不可以不跑啊……可以把我的工资都扣掉,呜呜。”
    第二十三章
    信宿软磨硬泡地跟顶头上司服了十分钟的软,签订了各种不平等条约,在终于得到林载川可以不跑三千米的承诺后,光速来到市局上班。
    然后才知道林载川昨天到刑昭的家里发现了线索的事。
    他垂眼望着相片里的女生。
    拍摄时间应该是在夜晚,女生的五官并不是很清晰,大数据对比也一无所获,警方到现在都没有确定这个女孩的身份。
    如果,信宿的猜测是正确的,许幼仪和刘静的畸形关系,有刑昭在其中牵桥搭线——
    林载川站在会议室中央,穿着藏蓝色警服,神情严肃冷峻,“刑昭在学校任职多年,刘静很可能不是他的第一个目标,那么第一个受害者会是谁。”
    信宿闻言歪头思索,伸出食指在耳边转了一圈——动作稍微一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那一头长发前几天入职的时候就剪了,卷不起来,他轻咳了一声,见没人发现,又假装无事发生地把手放了回去。
    郑治国道:“这么多年从盛才高中毕业的女学生数以万计,要是漫无目的找的话,恐怕跟大海捞针差不多。”
    林载川思索片刻:“贺争,你去筛选一下,从刑昭任职开始到现在盛才高中毕业的符合所有条件的女生——家境贫穷,并且很可能有患病亲属需要照顾,或者父母一方去世,外貌条件出众,学习成绩优秀,毕业以后没有读大学,现在仍然在浮岫市内活动。”
    贺争一听就开始头疼了,喃喃道:“大工程啊。”
    刑昭任职十多年,教过的学生成千上万,但是筛选出来符合林载川要求的全部条件的,竟然没有多少——还不到一百个。
    贺争对着名单一个一个找过去,忽然脸色变得说不出的怪异,从电脑后面抬起头问:“林队,已经……去世的算不算?”
    “去世?”林载川皱起眉,直觉不对,“刑昭的学生最大应该也只二十几岁,怎么去世的?”
    “喏,这个薛文茜,二十二岁,盛才高中毕业,死亡时间在两年前。”
    “死亡原因是意外落水——但当时管辖地派出所没有查明意外发生的具体原因,所以也很有可能是投湖自杀。”
    “奇怪的是,她生前经济条件已经富裕了很多,基本没有生活压力,她的父亲早在四年前就因病去世,薛文茜一直独自居住,在当地一家私企工作……按理说她没有理由自杀。”
    信宿这时插了一句:“我们曾经也觉得刘静没有自杀的理由。”
    林载川抬眼问:“有精神病史吗?”
    “没有,”贺争闻言开始噼里啪啦地敲键盘,搜索她的病例资料,而后神情变得有些惊诧,“但是……她二十一岁的时候打过胎!而且后来做了结扎手术。”
    在公立医院进行的各种手术、身体检查,基本上警方系统都是可以查阅到的,薛文茜怀孕三个月的时候在第二人民医院进行了流产手术,没过两个月又去做了输卵管结扎。
    章斐听了紧皱起眉头,心里有点身为女性的不舒服,“我感觉这不像是有男朋友的女生,都让她打胎了,还要为了这种男人渣做绝育吗?要么这个薛文茜是个资深恋爱脑,一点不在意自己的身体……要么她不是出于自愿的。而且,不是说她一直长年独居吗?”
    听到他们的对话,信宿好像想到什么,眉梢微微一挑,点开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手指轻轻在键盘上点了几下,发了一条消息出去。
    贺争叹了口气:“现在人都死了,也没办法把她找过来问问,我先把她档案拿出来备份吧。”
    林载川点了一下头,没有再说什么。
    贺争继续埋头查资料信息,单手托着下巴,一页一页翻过学生档案,许久,忽然低声嘀咕道:“李子媛……”
    “其实李子媛也符合要求。”
    章斐听这名字耳熟,然后想起来:“李子媛不是那个李子憧的姐姐吗?我记得她还来过咱们市局吧。”
    贺争一点头:“李子媛的父母都很早去世了,她从小跟弟弟一起生活,虽然学习成绩很好,但高中毕业以后就辍学了,在一家饭店打工,养活她跟她弟弟。”
    “然后就跟陆氏集团的大少爷陆闻泽恋爱结婚了,直接飞上枝头变凤凰,现实版灰姑娘与白马王子。”
    信宿心里“啧”了一声。
    他当时答应过李子媛,不会把她牵扯进刑昭的案子里。
    但既然市局主动查到了她的头上,他也没有善心帮她遮掩,懒洋洋开口:“李子媛我不熟,但陆家夫人我能说的上话,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旁敲侧击打听一下消息。”
    贺争:“………”
    他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在显摆什么。
    但没有证据。
    林载川在写张明华的案件卷宗,还能一心二用,一字不漏地听着办公室里他们的对话,这时抬起头,淡淡瞥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早就见过李子媛了。”
    信宿一脸茫然无辜的神情:“没有啊。”
    林载川盯着他看了两秒,收回视线,“先不用惊动任何人,把所有可以联系到的人都汇总起来,按照入学时间从早到晚整理排序,资料调查的越详细越好。”
    贺争:“明白!”
    信宿趴到桌子上,用电脑挡住他的脑袋,偷偷撇了撇嘴。
    太聪明的人也不讨人喜欢。
    从林载川怀疑他知道什么“内情”开始,估计就想到了很多事。
    中午12点,刑警们下楼去食堂吃午饭,信宿也下楼去拿他的外卖,跟同事们一起走下楼梯。
    路上,章斐一脸慈爱地看着他:“小宝贝,你怎么今天又迟到了,这个月都第三次了,要写检讨了呀!”
    信宿说起这个就满头黑线,鼻子里哼了一声:“林队骗我说今天不打卡。”
    章斐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那肯定是你先惹林队生气了。”
    信宿想了想,凌晨一点打电话把人吵起来,三更半夜去酒吧接一个醉鬼,并且该醉鬼一副知错不改的态度……
    好像确实挺生气的。
    “………”信宿好像一只自闭的波斯猫,有气无力地说:“嗯,晚上下班还要写检讨。”
    章斐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这多简单,网上抄一份就好了,这是局里的规定,交上去就行,林队肯定不会为难你的。”
    信宿感觉他有半辈子没写过字了,结果上班才一个周就喜提两千字套餐。
    他回来的时候,刑侦队办公室里没有人,信宿站在门口想了想,拎着外卖去了林载川的办公室。
    林载川果然在里面,桌子上放了一碗开水烫的红烧牛肉面,他一手拿着钢笔,不知道在给什么文件签名。
    林载川看到他进来,语气平静道:“你怎么来了。”
    信宿把那碗泡面端到一边,然后把自己的外卖盒放了上去,弯着一双漂亮眼睛深情款款道:“昨天晚上犯错误了,还打扰队长休息时间,补偿给你一顿营养价值丰富的午餐。”
    林载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又开始油腔滑调、不是昨天晚上喝醉了本性暴露不说人话的时候了。
    林载川瞥了眼那张四位数的外卖单,淡淡道:“我还不饿,你要吃就去旁边那张桌子上吃。”
    信宿好像耳朵聋了似的,伸手打开外卖袋子,“这家店的秘制花翅是招牌,我很喜欢这个口味,买了两份,你尝尝看。”
    林载川总是对信宿百般让步,而信宿又是一个非常擅长蹬鼻子上脸的人。
    最后还是一起吃了。
    不过林载川不像信宿那么口味挑剔,一千块的外卖跟十块钱的外卖在他嘴里其实没有什么差别。
    林载川把外卖盒子扔到垃圾桶里,信宿用湿巾一根一根擦完手指,熟门熟路从他柜子里抱出一床太空被,舒舒服服地在沙发上躺了下来,然后很有礼貌地说:“队长我午睡一会儿,不会打扰你工作的。”
    林载川“嗯”一声,看了眼窗外的阳光,走过去拉上了他那边的窗帘。
    信宿闭上眼没多久,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他皱着眉摸出手机,悄无声息看了旁边的林载川一眼,然后带上耳机接了电话。
    “你让我查的东西查到了——刘静确实在一家私人医院做过手术……是人流。”
    “我还给你找到了当时的医院监控录像,她是一个人去的,我估计许幼仪不知道这件事。”
    “另外,许宁远的提名取消了,许幼仪这个案子在网络上影响非常恶劣,知道二人的父子关系以后,z省那边举报投诉电话都被热心网友打爆了,他的提名直接被撤下来了——啧啧,辛辛苦苦经营几年,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至于沙蝎那边,暂时还没有什么动作,但肯定是搭不上许宁远这条滑铁卢了,知道你们在找他,许宁远短时间内也不敢再回浮岫。”
    信宿闭着眼睛,手指在耳机旁边轻轻敲了两下,然后挂断了电话。
    一点四十五,林载川从办公桌前站起来,走到信宿的面前。
    信宿睡觉的时候没有一丝动静,因为沙发长度不够只能把两条腿微微蜷缩在一起,看起来有些委屈,他不笑的时候,五官线条其实非常凌厉,像一片剔透的薄冰,锋利、漂亮、冰冷。
    眉眼间甚至隐隐约约透出一股妖异的邪气。
    林载川垂眼望了他片刻,在他肩头轻轻碰了一下:“准备上班了。”
    信宿嗓子里模模糊糊发出了点儿动静,在沙发上翻了个身,没醒。
    林载川也没多管他,拉开窗帘,转身走出办公室——
    就在他要关门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信宿清晰的声音。
    “刘静半年前曾经在私立医院进行过引产手术,孩子不出意外是许幼仪的。”
    “刑昭跟刘静有关系,我可以确定这一点,但目前没有实际证据,只能给你一个调查方向。”
    “李子媛的丈夫陆闻泽很可能知道什么内情,但是他不一定会跟警方开口,我们家跟陆家没有商业上的往来,这件事我可能帮不上忙,但你可以试着接触一下李子媛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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