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你一口我一口,他们分完了一整个苹果,全程没说一句话,只有日暮余晖在房间中静静流淌。
    门一开,一关。
    “邮差来找过你了。”傅闻安出门洗过手,用架子上隔着的毛巾擦手,陈述道。
    “他说你要他将封控区的情报网权限‘分享’给你,觉得难以接受,来找我说情。”谢敏回答。
    “你怎么回的?”傅闻安脱掉外套,拿起床头搁着的一次性医疗用具,细致拆封,话音夹在悉悉索索的响声里。
    “我没帮他。”
    “但你也没帮我。”傅闻安拿起一支针剂,他在谢敏胳膊上涂了消毒棉,将药液打进去,压住针孔,低头看对方。
    谢敏轻轻挑眉,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原殉道者成员在眠城附近改组,推选邮差做领袖。他们垄断了大量督管局重建采购清单里材料的收购渠道,成立了战后建设服务会,甚至成为不少城市与督管局交接的代言人。邮差的所作所为在我意料内,但他能在政令出台的第二天就到眠城与黑枭谈判,速度之快,令我不禁怀疑他的消息来源。”傅闻安说。
    “审时度势是邮差的强项,我毫不意外。”谢敏由衷感慨。
    傅闻安哼了一声,倚靠在床头,拿起密封袋中的腺体修复药棉。
    谢敏识趣地让出点地方,在对方腰侧找个舒服的地方埋好,低头,露出带着伤疤的修长脖颈,说道:
    “他是个聪明人,眼下只是被你逼得急了,对一个情报人员来说受制官方管控总归不舒坦。等他想清楚就好了,也省得他总往我这差人盯梢,惹你生气。”
    “我不会为这种小事生气。”傅闻安硬邦邦道,他替谢敏换上新药棉,手指在对方颈侧的吻痕抹了一下,惹得谢敏一缩。
    “四处在报纸上造我谣还说没生气?”谢敏翻了个白眼。
    “晚上偷溜出去掀瓦砸人的确实是你。”傅闻安纠正。
    “那还不是他家报纸乱写你绯闻,十八线热辣小花黄豆大的入镜都能写成眉目传情,那张脸哪块是天生的?他该感谢我只是掀瓦。”谢敏不屑道。“再说我什么时候要你去排蛋糕了?”
    “适当透露恋爱细节有助于塑造执政官的形象,除了政客必备的特质,还应更像个有日常生活的人,而在战后阶段,娱乐新闻的蓬勃能缓解紧张的社会气氛,调动民众情绪,有利于政令推行实施。
    至于蛋糕,你不是也吃了吗?”傅闻安说。
    “我什么时候吃……”谢敏话音一顿,抿了下唇,眼神一飘。
    是吃了,但不是什么正经吃法。
    “邮差今天来,你就是这么见他的?吻痕都没遮好。”傅闻安的影子笼了下来,他指腹覆在谢敏颈侧的痕迹上微微揉搓,漫了一片绯红。
    “他看了桌上的报纸,见到水痕了吗,知道那水渍是怎么来的吗?”傅闻安又道。
    谢敏的呼吸稍微急促起来,不只是因为对方的靠近,还有体内新注射的药物影响,会暂时性放大他对信息素的感知。
    他想起昨天对方把他压在桌子上的情景,粗砺报纸擦过柔软皮肤,磨得他微微刺痛,又觉得前所未有的爽。
    谢敏思绪一晃,缓了一会,转移话题。
    “陈石昨天给我回信,问我什么时候能回封控区给他们搭把手,我说不去,他们就改成邮件轰炸。今天的咨询事项我还没回完,你能不能……”
    “不能。”傅闻安回绝,手指沿着对方柔韧的腰线向下,轻轻掐住。
    谢敏眼睛微微睁大,脖颈到耳根泛着一片红,他视线在天花板上飘,窗外夕阳的橘影像一层纱,轻柔地覆着他敏锐的感官。
    短促喘息亮了少许,又被满是水意的闷哼压回去,病床嘎吱一声,承受不了两个成年人的折腾,点滴架上挂着的瓶子一晃,液面汹涌荡漾。
    谢敏眼前有一团团璀璨烟火炸开,火星顺着神经流到四肢百骸、躯体末端。他手臂和腿部都有相当程度的骨折,尚未痊愈,使不上力,不够自如,只能像案板上的鱼一样被翻过来弄过去。
    “别动。”喑哑低沉的男声在耳廓摩挲着,动作毫不留情。
    谢敏像是被烫到了,轻轻一颤,张开湿润的嘴唇轻声道:“不是你一直在动吗?”
    “嗯。”忍耐至极的声音绷出短短一个单音,与此同时,谢敏猫似地惊喘一声,而后跟着重重鼻音。
    “你记不记得我用药期间不能和你。”谢敏顿了一下,抬起湿汗涔涔的眼睛,略有些乖张地笑看对方。“怎么办,你要不还像以前一样自己解决吧。”
    傅闻安呼吸一滞,拄在对方身侧的手臂爬上青筋,与他的渴望、思慕一起蛰伏,在暧昧凌乱的被褥间跳动。
    “快点,怎么又不动了,要我帮你吗?”谢敏拖长了话音。
    被褥笼罩的地方随特工的话语动了动,像是有人支起膝盖在某处顶了顶,幅度很小,略显笨拙,带着十足磨人的挑逗。
    过了一会,傅闻安埋头在对方颈间,闻到清苦药味里藏着的一缕甜气,惹人痴迷。
    他催促一般地用鼻梁蹭着谢敏下颌,不断啄吻。
    “报纸上的事我不计较,但之后我要找他们杂志社办事,你不许拦着我。”谢敏趁人之危,开始讨价还价。
    傅闻安呼吸一重,不知是欲火难耐还是对恋人在床上和他谈判的无奈,直接去捉对方的手,拢过修长手指,直向下探。
    “听到没?”谢敏和人咬耳朵,时不时还舔,亲昵地问。
    “随你。”傅闻安忍不住了,把话匆匆一撂,堵住谢敏后续的话头。
    情人节(一)
    。
    细密白雪落在高大的槲树枝头,第三练习场灯火通明,驱散黑夜的阴影。
    由于放假,原本人满为患的练习场走廊空旷到足以平躺,扶手梯保持最低速度运行,直到有人踩上,才发出欢快的呜呜声。
    “我没兴趣,不用报我的名字,你去吧。”
    “是,我已经回来了,在第三练习场。”
    男人挂断通讯,走向三楼尽头的更衣区,最低功率的照明灯勉强指引道路。经过隔间区域,他打开柜门,安静地更换衣物。
    空间里只有衣料摩擦时的沙沙响声。
    忽然,外层门被打开,一线光远远映在地上,轻快清亮的男声隐约传来。
    “去,为什么不去?情人节舞会不是所有单身适婚alpha的爱情圣地吗?不是谁都像你一样对omega过敏,我一没恋人二没婚约为什么不能去?”
    “傅闻安?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知道他去不去,我们关系看起来很好?”
    “副官怎么了,我迟早踩他头上。”那人加重语气:“他一放假就去北线边境参加实践了……谁知道,估计觉得趴在防空洞里吃沙子很过瘾吧。”
    “你那学弟要觉得他好就亲自问呗,匿名留言板上蹲他联系方式的人数比你学号都长,要我说,他就是有心没胆,大不了把人一堵直接上……”
    脚步声倏然停了。
    显然是没预料到更衣室深夜还有人,对方话音一顿,表情因惊愕微微扭曲。
    “哈,谢敏,看不出来你小子挺野,还想直接睡了人家……”
    嘟。
    通讯被还在僵化中的谢敏拼命按断,气氛尴尬,诡异到极点。
    傅闻安站在更衣柜前,柜门半开,灯光昏暗,只能看清对方挂得整齐的外氅制服,沾了雪水,裘毛一绺绺挨在一块。更衣室里暖气很足,他薄衫半开,露出腹下纵横的肌肉线条,一直延伸到灰色松紧裤腰之下。
    谢敏非礼勿视,别开眼睛,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地打开自己的柜子,一边换衣服,一边把耳朵竖得老高,侧耳听身后人的动静。
    然而,对方毫无表示。
    几十秒过去,谢敏像躺在刑台上望着铡刀影不断给自己催眠的死刑犯,饱受煎熬地等待,等到对方关门都没等来结果。
    正当谢敏以为这事就这么算了的时候,傅闻安的声音落了下来。
    “从这学期的绩点排名来看,你绝无超过我的可能。另外,我是随行射击试验员,不吃沙子。”对方话语直白,视线乌沉,胸前象征‘长官’身份的徽章纤尘不染,反射着盈盈冷光。
    “……”
    松了口气一般,谢敏绷紧的肩膀沉下,他转身散漫地倚在柜门,笑道:“我就是随口一说,长官别那么认真。”
    “最后那句也是无心?”傅闻安又问。
    谢敏一时语塞,他被盯得难受,下意识要道歉,话到嘴边又是一顿。
    不对,他刚才话也没说完,傅闻安怎么就断定他是那种意思了?
    谢敏嘴角忽地一翘,好整以暇道:“我教他堵人直接上去表白,有心还是无意很重要吗?再者,我怎么说就怎么做,你要举报我非礼?”
    “诡辩。”傅闻安一哂,抓住搁在过道长凳上的练习护具,作势要走。
    啪。
    一只手横空劈来,猝然发劲,打落护具,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在手心。
    傅闻安不悦地看向谢敏,只见对方拎着护具袋的绳子往肩膀一搭,左腿屈膝支在长凳上,眉眼覆上使坏时的戏谑笑意。
    “临阵脱逃可不像你的作风,训练场凌晨两点关门,你急着跑出去干什么?”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就是想说某些人表面正经,实际也不是一窍不通。”谢敏笑意更盛,揶揄道:“我听说你们这种大贵族的孩子从成年起就有适婚会,你给我讲讲呗?”
    “你听这个做什么。”傅闻安蹙眉。
    “啊,原来真有?”谢敏故作惊讶,在对方发怒揍他之前连忙支起身子退后,笑道:“明天学校有情人节舞会,我提前在你这见见世面不行吗?”
    “不行。”傅闻安大步逼近,伸手去抢谢敏藏在背后的护具,对方连连躲闪,很快被逼至角落。
    谢敏把护具藏在腰后空隙,语速飞快:“不行?要找对象的是我不是你,赠人玫瑰的道理你不懂?你告诉我,我就不把你曾经有过龌龊思想这事捅出去,要不然明天全校都知道你听到一个‘上’字就脑补十万字小作文,我看你这精英的脸皮往哪搁!”
    他话音刚落,傅闻安一脚踹上谢敏背后的铁柜,发出轰隆一声,震得谢敏一哆嗦。
    在谢敏迟疑的功夫,傅闻安一手压着他的肩摁上柜门,另一手绕到他腰侧揪过护具,左脚军靴鞋底残留积雪,在最下层的鞋柜角上磕出一点白色,正抵在他双腿之间。
    那是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但两人都没意识到。
    骤然被富有进攻欲望的alpha接近,谢敏浑身倒刺竖起,他本能地想并起手刀戳进傅闻安肋下,又被对方胸前银白色的徽章镇住。
    更衣室的空气循环系统携带信息素净化液,一般而言,这里不会有任何味道。但谢敏切切实实闻到了一缕捉摸不定的苦涩味道。
    “我没参加过适婚会,也从未思维不端,说别人龌龊之前先检点自己,大庭广众议论他人,品行不正。”傅闻安严肃道。
    “品行不正?”谢敏哂笑,被傅闻安这番评价惹毛了,也不管什么距离何种姿势,抓了人衣领往面前一拖。
    “我议论你什么了?说要踩在你头上?说你去北边防线吃沙子?怂恿学弟跟你表白?我说这些,哪点十恶不赦到要你贬斥我品行不正?是你心里有鬼恼羞成怒,迁怒于我倒打一耙。”
    谢敏目光又亮又利,像是要直刺进傅闻安心里。
    “傅闻安,你知不知道这所学校里最容易发生关系的就是长官和副官,校外旅馆成双入对的有几个不是这种关系?你该感谢我帮你澄清你的恋爱状况,以至于你的桃花还像养在温室花房一样一朵接一朵。
    我议论我的长官怎么了?我的长官外出两个月音讯全无,连下学期联合作战的预填表都是我代劳,这原本难道不是你的义务吗,长官?”
    谢敏大力推开傅闻安,两人皆是一踉跄,他转身关上柜门,瞥了站在原地不说话的傅闻安。
    “反正离毕业不剩半年,下学期又只有一节联合课,课上我不多话,你纡尊降贵忍一忍,课下少见面,相安无事一了百了,成吧?”
    空气再次凝固,比先前一次更低沉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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