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有些好奇,这家伙究竟出去做什么?
    况且,他既然能出去,为何不彻底离开这里呢?
    换作是她,在侯府受尽苛待,无人问津,早就忍不住跑路了。
    反正甚少有人踏足竹风院,待到发现时,已经逃得远远的。
    难道......他并不想离开,只是闷得慌,出去玩玩而已?
    林知雀不敢问,只能飞速转动小脑瓜,皱着两弯细眉思忖。
    在金陵的时候,时常有些富家子弟从小门溜出去玩,偶然被她撞见过几回。
    他们去的地方,不是秦楼楚馆,就是街巷酒肆,总之是见不得光,醉醺醺在大街上与她碰面,千叮万嘱别说出去。
    .......这家伙,该不会亦是如此吧?
    林知雀困惑地歪着脑袋,下意识觉得不对劲。
    他比自己还穷,瞧着也过分冷漠,不像是放浪的样子呀。
    不过......难说。
    他会突然问她“心上人”之类的事儿,极为直白冒犯,与外表大相径庭。
    所以,倒不是完全不可能。
    兴许裴言渊这人,看起来清冷孤傲,实则内心狂野孟浪,偷跑出去做见不得人的事情!
    林知雀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惊惧地倒吸凉气,用看着登徒子的眼神看裴言渊,甚至觉得比方才发现门能打开,还要离谱且惊人。
    之前无论是送饭还是打探消息,这家伙全部推拒,冷冰冰的让人心寒。
    未曾想,他还有如此羞于示人的喜好,可算是被她发现了。
    ......不会只有她一人发现吧?
    她惊出了一身冷汗,视线不经意间与裴言渊对上,赶忙心虚地用手捂住眼睛,斩钉截铁道: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从未出过竹风院!”
    裴言渊欲言又止,薄唇抿唇一条线,不解她为何反应如此激烈。
    不像是惊讶,倒像是恐惧,好似他吃人似的。
    他原本想嘱咐她,小门之事,她是第一个知道的外人,万不可告诉他人,否则祸患无穷。
    现在看来,她虽然反应不太对,但说的话还算识趣,他不想再深究。
    然而,除去这些,裴言渊还是觉得这姑娘有些奇怪,不知她胡乱揣测什么,今日格外不顺眼。
    二人相对而立,各自沉默,微风拂过墨竹,一片竹叶悠悠荡荡飘落,恰好挂在她的鬓边。
    裴言渊紧锁眉心,指节轻轻响动,克制地舒出一口气。
    不知为何,更不顺眼了。
    他缓缓抬手,想把竹叶拂去,可手还未触碰,这姑娘忽而躲开,遮着眼睛的手指裂开一条缝,委屈巴巴道:
    “不许打我!我、我知道二公子最端方自持,绝不会做、做那些事情......”
    林知雀忍不住偷瞄裴言渊的脸色,绞尽脑汁想要遮掩辩白,以免这家伙觉得秘密被她发现,一怒之下对她不利。
    她越说越没底气,那些秦楼楚馆的玩意儿也说不出口,只能努力夸奖这家伙。
    实则,夸完后狠狠在内心忏悔,苍天明鉴,她不是真心的,为了出趟门不容易啊!
    裴言渊忽而觉得十分可笑,这姑娘难道能知道他在谋划什么?
    以她的脑子,可能吗?
    既然如此,无论她想什么,都无所谓。
    只要她缄口不提,他亦不愿浪费精力去猜测她的心思。
    他伸到半空的手缓缓收回去,烦躁地瞥一眼那片竹叶,负手往前走。
    “你.....你要干嘛!”
    林知雀四处躲闪,方才的念头在脑海中打转,愈发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这家伙如此狂野放浪,该不会饥不择食,看上自己吧?
    天可怜见,她不好吃。
    裴言渊阖上双眸,头疼地把这姑娘从门边扒拉开,冷声道:
    “你挡着路了。”
    第14章 14 、意外(精修)
    林知雀紧张地站在门边,小身板绷得笔直,冷不丁被人提着后颈,拎起来扒拉到一边,登时惊得缩起脖子,杏眸瞪得圆溜。
    她向后踉跄几步,险些跌倒,好不容易稳住身形,这才回过神来,哀怨地盯着裴言渊。
    这个讨厌鬼,竟把她当猫儿似的提溜开,简直过分!
    不就是手长腿长什么都长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她才不羡慕。
    正想着,裴言渊淡淡从她身边经过,身姿颀长挺拔,低矮小门容不下,他必须稍稍放低身形才能出去,三两步又把她丢在身后了。
    林知雀转悠着眼珠,上下打量他的胳膊腿,不甘心地鼓起腮帮子,默默咬牙切齿。
    她沉下脸别过头,满不在乎地轻哼一声,双手叉腰,迈着小腿哒哒哒追了上去。
    如大娘所说,小门外是死胡同,但亦有些不同。
    两侧围墙高大坚实,砖石黝黑,阻隔了视野与光线,恐怕有绳索都很难爬出去。
    尽管是白天,胡同里依然阴暗潮湿,屋舍全都搬空了,门窗腐朽,万籁俱寂,不见人影,只有二人脚步声在幽幽回响。
    林知雀心里发怵,警惕地环视四周,躲在裴言渊身后,时而探出小脑袋观望。
    倏忽间,前方传来“吱呀”的声音,似是老旧木门缓缓打开。
    伴随着一声沙哑咳嗽,一道沉重迟缓、并不属于他们的脚步声悄然响起,
    一下,两下,三下......脚步声愈发频繁迅捷,在空荡的胡同内回响,敲击在她的耳膜与心尖上。
    林知雀屏住呼吸,脑海中不禁胡思乱想,吓得浑身微颤,不敢再往前走。
    奈何裴言渊未曾停下,永远走得笃定闲散,甚至听到声音后更快了。
    她也只能跟上去,小拳头握得紧紧的,小脸白生生皱成一团,下意识攥住裴言渊的衣袖,大气都不敢喘。
    过了一会儿,裴言渊也停了下来,她才小心翼翼地抬眸瞥一眼,竟然看到胡同口逆光处,伫立一位步履蹒跚、身形佝偻的老妇人。
    “有......有人!”
    林知雀惊得倒吸凉气,把他的衣袖攥得更紧了,整个人缩成一团,不觉间紧靠在他的手臂上,脸颊软肉都挤了出来。
    “是啊,这可如何是好?”
    裴言渊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分明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与话语,听着却别有深意。
    他拧眉扯了扯衣袖,可完全没有效用,身侧之人呜咽一声,生怕被撇下似的,死死扒着不放。
    “想出去的人是你,无论如何,把你交出去就行了。”
    他冷淡地出声,俯视着身旁瑟缩的少女,说得没有半点犹豫,只有唇角不禁勾起。
    “不、不要啊......唔唔.....”
    林知雀信以为真,水灵双眸骤然睁大,恼恨地瞪了他一眼,当即忍不住大声抗议。
    这个没心肝的家伙,紧要关头竟想临阵脱逃,拿她去顶罪!
    谁知,刚开口还未施展,一只大手捂住她的嘴,所有声音都堵在喉咙里。
    “闭嘴,自己人。”
    裴言渊烦闷地扶额,谨慎地扫视一圈,生怕她的声音真把裴言昭的人引来,忽而有些后悔骗她,唇角弧度愈发嘲讽。
    本以为她胆子挺大,敢故意打翻下毒的吃食,敢时常来竹风院见他,敢心生爱慕后付诸实践、多次暗示。
    没想到,出了废院,竟是个胆小鬼。
    甚至到现在,她都没放手,衣袖都快被扯破了。
    “呜.....嗯......”
    林知雀甩着脑袋挣扎,小脸都憋红了,有一肚子话想谴责他。
    但这家伙捂得太紧,再凶巴巴的话喊出来,都变成细软嘤咛,听起来极其不对劲。
    她的大半张脸都被裴言渊的手盖住,只露出一双满是震惊的眼睛,眼珠不断转悠着,瞳仁都跟着震颤,紧盯着他不放。
    拜托,他们两个都被禁足,偷摸从小门跑出来,风吹草动都很吓人的!
    到底是多么奇怪又讨厌的人,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再说了,吓唬她很好玩吗?
    更可恶的是,吓唬完了,欣赏够了,竟然还捂嘴!
    有本事你放开,咱们痛痛快快吵一架得了!
    林知雀越想越气不过,可惜一句话说不出,只能干着急,脸蛋红得要滴血。
    她忍无可忍,出其不意地张开嘴,露出尖尖的小虎牙,埋头对准他的手背,狠狠咬了下去。
    “嗷呜”一口,在她的设想中,应当恰好咬住裴言渊的手,齿根使劲发力,在他手上留下两排牙印,让他那张冰山般的面容,疼到出现裂痕。
    然而,林知雀还未幻想完,只听得“咔嚓”一声。
    裴言渊早有预料般敏捷闪开,她的两排贝齿打在一起,发出如同打快板的脆响。
    “还想咬我?”
    裴言渊扬起眼尾和眉峰,毫不遮掩嘲笑之意,垂眸俯视小小的身影,冷冷抽回被她攥得皱巴的衣袖,漠然道:
    “不如你自己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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