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也不想吃那么许多,臣妾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此时面子已经不重要了,保住小命要紧,她缩了缩肩膀,“只是错将盐当糖放了,臣妾怕陛下还要吃,就自己勉强吃完了。”她也很痛苦啊。
    萧铎正翻折袖口,听到这个解释,阴沉眸光地扫到了她那处。
    “竟然因为这个?”
    还能因为哪个?
    “你以为是甜是咸,朕可能吃不出来?”萧铎觉得娴妃将他当傻子戏弄了。
    啊?
    “方才不叫慕容循吃,只是不想你在臣子面前丢人罢了。”
    原来他早就知道,只是不拆穿罢了,是她自作聪明吃了那么多糕点,企图毁灭证据。
    萧铎一时也不知从何处开始训斥。
    “糕点做成这般,看来你对朕也并不十分上心。”
    “臣妾上心了的!陛下怎么能这般冤枉臣妾!”郁灵在他面前伸手,“臣妾为了做这些糕点,手都烫了。”
    她昨日见识过他的厉害,就下定决心要好好侍奉他的,改过自新,绝对不再做那等阳奉阴违之事。
    少女软软的掌心布着几块红斑,指尖还有烫出的水泡。
    “可惜放成了盐。”萧铎补了一句,“你就是对朕不上心,若是自己吃的,绝对不会犯这样的错。”
    ???
    心间一股怒气呼啸而过。
    “那臣妾往后不做糕点了。”
    “你在对朕置气么?”
    “臣妾对陛下置气,臣妾不要命了么?”郁灵答得飞快,“又不是没见识过陛下厉害手段......”
    “哦?爱妃说说朕什么手段?朕怎么就会要了你的命?”
    “昨日、”一张口就成了锯了嘴的葫芦,她可不敢提昨日的事情。
    “朕在你心里是滥杀无辜的君王么?”萧铎冷眼瞧着她,想知道她究竟是个什么想法。
    郁灵眼神闪躲了一下。
    “臣妾怎么可能这么想呢!陛下冤枉臣妾了!”
    她心虚了。他不就是滥杀无辜么?自己也不是头一回见了。
    人一心虚,话就多起来了。
    “臣妾不就是错将糖放成了盐么?今日做完酥太匆忙,往后臣妾做了糕点自己必定先尝一块。原本就说的是龙井酥,怎么又提起昨日的事情来了!”
    “娴妃你很委屈么?”
    萧铎立在她身前,一袭白净宽袖寝衣,抿着唇,整个人清冷而克制。
    “朕冤枉你?你才是冤枉了朕。不要弄得每次都是朕的错。”
    无理取闹。
    郁灵脑子里就蹦出这四个字。
    自己何时冤枉他了啊?自己怎么敢冤枉他?她明明是来讨好他的。
    “臣妾不敢,陛下误会臣妾了。”郁灵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自己冤枉他什么了?可萧铎瞧着......郁灵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了。
    很受伤?很执拗?
    他是君王,她自然不敢有所反抗。她伸手去握他袖下的手腕,“好啦,都是臣妾不好,陛下不要生臣妾的气了。”
    她想她都低头认错了,他也就顺着台阶下就行了吧,她与他从来都是逢场作戏,何必较真呢。
    萧铎挥手挣脱她的手心。
    然而他既然没有走开,也没有赶她走,他绷着下颚,紧紧抿着唇,好似她对他做了何等十恶不赦之事,可她不就是做错了糕点么?
    郁灵脸上带着点儿讨好的笑意,又去抱他的腰,“陛下带臣妾去榻上吧?”
    他不是最喜欢与她做那样的事么?
    萧铎却扯下她的手腕,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
    “陛下究竟要臣妾怎么做?”郁灵也不耐烦了,“臣妾往后再也不会做错糕点了。”
    “是糕点的事么?”
    “要不然陛下为何对臣妾恼火呢?!”
    郁灵耐心全无,自己本就是来侍寝的,他在这与她争论些什么呢?
    “陛下总是这样,对臣妾无故发火。”郁灵心想还不是因为他不喜欢她的父亲,所以这些年对她也是冷冰冰的。若非她一再忍耐、算了!
    “臣妾今夜就不该来。”
    “是啊,你来做什么呢?”萧铎反问。
    郁灵当下就不想再讨好他了,是啊,她来做什么呢?这些年她一直在他身边待着做什么呢?!
    若早知萧铎是这样阴狠之人,她怎么会答应进誉王府呢。
    她就像是跳梁小丑一般。
    “臣妾告退了。”
    郁灵扭头就走,人家都说了那样的话,她还有什么颜面在这待着,一口气走出老远,来到廊下转角处。
    立了一立,回头瞧瞧。
    御书房门口的白衣身影孑然而立,依然是那副波澜不惊的面孔,他不过走出来几步,远远瞧着她。
    萧铎此人对朝堂对后宫都极其严苛,这哪里是要她回去的意思啊!分明就是一副我看你走不走的架势!自己此刻再舔着脸凑上去,他还是要将她推开?
    算了!郁灵扭头真走了。
    ***
    郁灵收到堂姐从苏州的来信,说是科举放榜,堂姐夫李棠中了二甲第十名,如今在皇城待选,要在皇帝寿辰宴当晚觐见皇帝,到时候还请她照拂一二。
    郁灵是家中老幺,排行第五,前头四位哥哥姐姐都年长她许多,郁灵与他们玩不到一块去,幼年时倒是常与年纪相仿的堂姐玩在一块儿,两人吵架打闹,感情却是很好。
    堂姐郁青是大伯的独女,自小张扬跋扈,不顾家中阻拦,强行嫁给了李棠,她的夫君李棠是个家世单薄的读书人。
    今夜便是皇帝寿宴,自从前两日她堵气离开御书房,她就再也没同萧铎说上话。
    但她在清宁殿很是快活自在。
    寿宴摆在御花园,除了贺寿之外,今日萧铎要任命进士官职。
    夜里暑气已消,郁灵原本想称病不来的,萧铎不喜欢她,她便躲着点,但既然堂姐这样嘱托,她就来瞧瞧,不吱声就成了。
    大多数进士都是外放去做父母官。
    “二甲第十名,李棠上前。”刘歇高声道。
    郁灵精神了,他远远瞧着这位堂姐夫,生得倒是清俊,难怪堂姐喜欢。
    “学生能有幸来陛下寿辰,实在是三生有幸。学生一路坐着陛下派遣的车马从城门过来,所见之处游人如织,富丽繁华,可见皇城百姓安居乐业,盛世之相。学生从宫门下车,一路缓缓步行而来,进到御花园,宴上热闹非法,歌舞升平。学生见陛下容貌脱俗,气度斐然,宴上吃的是熊掌鱼翅,喝的是琼浆玉露......”
    她的堂姐夫竟然如此擅长溜须拍马,阿谀奉承,萧铎就喜欢这等顺应他心意之人,最好李棠能迅速融入到司徒慕容那□□、臣之中去,郁灵心想这太妙了,她们郁家复起有望了!
    郁灵坐在贵妃身边,同萧铎隔了一个位置,侧眸偷偷看他一眼,他手持酒盏,面色如常。
    “只是陛下,北疆战事不断,陛下竟然耗费如此财力办寿宴,臣实在食难下咽。”李棠话锋一转。
    嗯?郁灵瞬间扭头,李棠他不要命了么?
    “自陛下登基以来,边疆再无太平之日,陛下屡次派人攻打北方蛮夷,实在是劳民伤财!如今北疆番邦请和,陛下竟无动于衷,难道将士的命在陛下眼里如草芥一般么?!”
    郁灵没记错的话,北疆的战事全因塞外番邦先联手挑衅,李棠说的都是些什么!快住口吧!
    李棠这一席话说得铿锵有力,偌大的御花园,一时间鸦雀无声。
    郁灵轻轻扶额,完了,堂姐此番怕是要守寡了,萧铎必定会将李棠送入那间密室,百般折磨!
    边上慕容循脸上神情玩味,看着李棠好似看着一个大傻子,他可太知道萧铎的脾气了,这就该下令将人拖下去了。
    所有人都静待着皇帝如何发落。
    萧铎搁下酒杯,“你如此直言敢谏,将你外放倒是可惜了,不如入了御史台吧。”
    刘歇闻言,颤抖着记下。
    “朕难得觅到这样的人才。”
    他在说反话,郁灵知道,心里万般同情堂姐,不日抵达皇城之后,听到夫君被赐死的消息,该如何痛彻心扉啊。
    慕容循也微微诧异,同边上的司徒道,“陛下如今也知道在人前收敛了,大约今日是他寿辰,暂时不想杀生罢了。”
    郁灵心里乱如麻,又偷偷瞧了一眼萧铎。
    对方像是感知到她的视线,很寻常地侧首看过来。
    郁灵:“......”
    她仓促收回视线,这个男人该死的好看啊。
    待生辰宴散去,萧铎吩咐刘歇,“传李棠来御书房见朕。”
    这一句很不恰巧地被郁灵听见了,李棠那头得了信,面带喜色,恐怕在他眼里,萧铎大约是个听他劝谏的明君。
    太天真了......这些年读书读傻了,殊不知自己小命今夜就要交代在这了。
    郁灵心想还是明哲保身为妙,萧铎已经如此厌恶她了。可是堂姐那儿......她还是去了御书房一探究竟。
    萧铎今夜心情看似不差。
    她在御书房附近徘徊不进,李棠进去片刻了,弄不好这会儿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了,他那文弱书生样子,萧铎那几鞭子下就可以要他的命。
    总要试一试,到时候堂姐那也好交差。你瞧,我试过救你夫君了,是你夫君脑子发昏!
    她走了过去,一经刘歇通报,很顺利地步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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