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的美名早已远播在外,许久之前更是传到?了京都。
    他觉得,这大位该是属于白王的。
    至于太子,就应该从东宫退出来,让更加贤能之人住进去。
    很久很久以前,他对太子还有些?许亲人之情,近几年他越发?的张狂,不仅抢他的人还对他殴打辱骂,他心里残存的那点可怜的亲情早就没了。
    如今只剩下憎恨。
    所以这一次,他要与那蛇蝎之人彻底划清界限。
    但?是介于之前留下的不好印象,魏衡是真的不想与他再有任何关系。
    他都恨不得将这人赶的远远的,再也不见。
    “这个本?王不能答应,你还是速速拿了赏赐离去,莫要在本?王府前逗留。”魏衡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
    眼见着自己的打算即将功亏一篑,柳予风只好提前亮出了自己的底牌。
    他从袖中抽出一本?账册,“殿下,若是我说?我这里有我表兄过往所犯罪责,殿下会如何决断?”
    听闻账册一事,魏衡瞬间停住脚步。
    太子的罪责他倒是有在暗中搜寻,但?奈何那人将事情处理的太好,让他寻了许久都未寻到?。
    今日忽然?听闻最厌恶之人那里有,突然?就觉得那人好似也没那么讨厌。
    他既用这个做筹码向他投诚,想来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方才看见他的第一眼,魏衡便?发?现他身上有伤,那些?伤痕迹十分新鲜,应该是近几日之事。
    早在太子来到?渭城之前,他的人便?已经查到?柳予风的身世,知道他是太子表弟,那么之前发?生的事便?应该是太子指示。
    那么,打他之人,应当就是太子了。
    太子前来凛州一是为了寻魏衡的错处,二来是为了夺走尹宛。现在两件事都没有办到?,他定然?十分生气?。
    所以才会在柳予风身上找晦气?,打他给自己出气?。
    啧啧啧,二皇兄还挺狠毒!
    末了,魏衡还是转了身来,打算看看那账簿之后再决定要不要他。
    他怀里抱着个人,走起?来还是端正无比,根本?不受影响。
    走到?柳予风面前接过那册子粗略的看了一眼,发?现上头那些?登记在册的信息与他之前所谈查到?的一致,这才信了柳予风的话。
    “带他先去花厅等着。”他侧目看向苍河。
    苍河立即向前一步,朝柳予风做出个请的手势。
    但?是柳予风并未同他一起?走,继续道,“殿下,王妃眼下身孕才只有一个多月胎儿十分不稳,再加上中了迷药,需要大夫隔段时间便?诊脉一次来观望。若是有什么问题还可以及时应对,我是大夫,请将此事交给我吧。”
    提到?尹宛,魏衡便?有些?不理智。
    他眯了眯眼,望着跪在地上面如冠玉之人,疑道,“你莫不是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本?王的王妃?”
    确实,魏衡没说?错,柳予风的确还有这么个小小的私心。
    始终觉着自己若是得不到?尹宛,化身为一个护卫或者是府医,每日能够远远的看上她一眼,这辈子也算是值了。
    可白王怀疑,他定然?不能这样?说?,连忙解释道,“并非如此,我只是被欺负狠了才想到?要来投奔殿下的。不瞒殿下,我现在已经恨透了那人,他强加在我身上的伤痛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
    说?着,他将袖子撸起?,将自己那双满是伤痕的手臂展现给白王看,“殿下,人会说?谎,但?是伤口不会。”
    眼下虽然?天?色已暗,但?是在灯笼的映照下,那密密麻麻的伤口还是十分刺目。
    用皮开肉绽来形容都不为过。
    那些?还渗着鲜血的伤口落入数只眼中,将众人骇的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敢相信太子竟然?会将自己的表弟折磨至此,手段何其残忍。
    都在想,要不要还是将人收了吧。
    王府亲卫都是魏衡救下的可怜人,他们自己淋过雨,便?不想再看见有其他人同他们一样?悲惨。
    魏衡其实心肠不坏,见他被折磨的这般惨,也能理解他为何拿着证据投奔自己。
    人嘛,都是肉体凡胎,有谁能承受如此之痛呢。
    可是在答应他之前,他心里还有个很大的顾虑,怕尹宛看见他会害怕。
    方才叫他去花厅候着只是想与他问问账册一事,并未打算留下他。
    可柳予风却逼得他不得不正视这件事。
    魏衡思索一番,觉得还是尹宛对自己最重要,怕她不舒服,便?打算作罢。
    册子可以收,但?是柳予风这个人还是不收了。
    “为世人弘扬正道这件事本?王可以做,但?是为了宛宛,本?王还是不能留你。你可以离开凛州,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只要不出现在太子眼前,想来应当是安全的。”
    安全......
    天?下之大哪里是安全的呢,又有哪里是他的安身之所?
    他不想独自离开,但?是眼下白王已经表态,再纠缠只能是毫无意义的事。
    “多谢殿下。”柳予风深深吸了口气?,很是落寞的看了尹宛一眼,转身离开。
    尹宛这会儿其实已经醒了,得亏那迷药中的不深。
    迷迷糊糊之间已经将柳予风说?的话听了个结结实实。
    想着那位曾经被自己拉出泥潭的温润公子迫不得已被人利用,没得到?什么好处,却落得这般田地,心里十分同情。
    忽然?就觉得这个世道好不公平。
    强权者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可以随心所欲,想如何便?如何。
    那些?无权无势之人就如那蝼蚁一般被人踩在脚底,没有自我。
    她觉得,每一个人生下来都是一个独立的人,有自己的尊严,有自己的人生,理当活的自在如意,不该如此被践踏的。
    更何况柳予风还是个医者,悬壶济世不知救过多少人,他实在是罪不至此。
    回想起?曾经那些?过往,以及他豁出自己也要将太子的罪责交到?为魏衡手里,忽然?便?释怀了。
    在家国大义面前,她那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再说?了,方才他救了她也没有做出更加过分的举动,而是将她送到?夫君这里来,想必他是当真已经悔过。
    不如就将那事就此揭过好了。
    “站住。”尹宛缓缓睁开眼睛,“既然?真心投靠我夫君,那便?留下来吧。”
    她忽然?出声,将在场的人都给下吓了一跳。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王妃,目光中满含钦佩。
    这个柳予风之前掳走王妃他们都是亲眼所见,一直觉得王妃心里肯定是恨极了他,绝对不可能同意他留下的。
    这会儿忽然?听到?王妃开口留他,自是震惊不已。
    魏衡更是没想到?怀里的人这会儿居然?醒了,忙问,“宛宛,你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尹宛虚弱的点点头,“无碍,夫君,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就都忘了吧。柳大夫诚心投奔于你,留下他也不是不可。”
    太子那些?罪孽迟早有一日会被揭露出来,光有册子定然?不够,还需要柳予风这个证人。
    留下他,不仅是为了揭露太子,更是为了天?下黎民百姓。
    太子品性恶劣,若是真的当上皇帝,怕是会民不聊生。只有靠着这些?个陆陆续续站起?来敢于指控他的人,才能彻底拔掉他。
    她这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好,为夫都听你的。”魏衡笑着看着她。
    “嗯。”尹宛抬手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按了按,“就让他留在府上做个大夫吧,方才你们说?的我都听见了。我有了身孕,得经常请大夫过府相看,府里有个常驻大夫也挺方便?的。”
    “你都知道了?”魏衡将人抱得极紧,恨不得将人捧在手心儿里。
    尹宛嗯了一声,“知道了。”
    “太好了,为夫当真欢喜极了,这就抱你回去歇着。”魏衡低头与她的额头贴了贴。
    然?后对那站在原地不曾转身,身形还有些?颤抖的人道,“柳大夫,往后你就在本?王府上住下,做白王府上的府医。”
    终是留下他了......
    柳予风缓缓转过身来,遥遥的看向阶上的两人,沉默良久之后,跪地行了个大礼。
    “多谢王妃与王爷收留,往后我柳予风一定会规规矩矩的做好府医,绝无二心。”
    “行了,外头风大,王妃不能久待,柳大夫跟着苍河先去休整休整,稍后早些?来为王妃诊脉。”魏衡再次看他的时候,眼神都温和不少。
    话毕,他抱着尹宛大步跨进府中,众人也跟着一起?入府。
    大门合上,王府门口逐渐趋于平静,与夜色交融在一起?。
    ......
    尹宛有孕,魏衡欣喜若狂,恨不得就此昭告天?下,尹颢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晚就围着躺在榻上的人转了整整二十圈,口中一直念叨着,“我要当舅舅了,我要当舅舅了,我真的要当舅舅啦!”
    直念的尹宛脑袋发?麻。
    她无奈的叹口气?,“哥哥,你歇会儿吧,再转下去我都要晕了。”
    尹颢听劝,忙停下来,手足无措的想要去捏妹妹的脸。
    可手伸出去觉得不妥又给收了回来,在身上搓了搓掩饰着尴尬,“那个妹妹啊,我得赶紧写信将喜讯告知父亲,你先歇着,哥哥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临走前还不忘叮嘱魏衡,“妹夫,妹妹就交给你了,一定要照顾好她啊。”
    尹宛哭笑不得,寻思着自己这么大个人了不就是怀个孕吗,连自己都顾不好还要魏衡照顾?
    她朝尹颢摆摆手,“行了哥哥,你快去吧,别?操心了。”
    尹颢哎了一声,麻溜跑着出了屋子。
    很快,内室就只剩下小夫妻二人。
    魏衡坐在塌边握住她的手,喜色溢于言表,“小心肝儿,为夫真的很高兴很高兴,我终于要当爹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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