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可他这种偏执狂不能以常理来判断,对他而言,自己认定的才是事实,其他都不重要。”柯南低声说,“父亲都是拳击手,都卷入了同一个案子,一个被放出来的当天一个正好被关进去,同龄,甚至居住的地方都在同一个区域,对那天在警视厅遇到松田警官的胜山来说,几乎是看到了一个自己命运的对照组。所以他认为他是自己的同类甚至兄弟,一点也不稀奇。”
    赤井秀一:“所以当他真正的弟弟找上门时,虽然他们长得一模一样,他也没有把他当回事?”
    柯南默认,“像他这样的反社会人格没有感情,但是依旧会对某些特定的东西表现出在意。所以七年前他离开长野去到东京时,可能也去找过松田哥哥。”
    汽车飞驰过长街,天边的乌云好像越来越深了。
    “研二君真的很敏锐,”胜山传心微笑着说,“他只是看到了我在地上画的鹰就联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我捏死的那只鸟,然后发现了他们都是水谷隼的替代品。”
    “只不过他理解错了我的想法,我怎么可能是恨隼君呢,我明明非常非常地感激他。”
    “感激?”
    “感激他帮助我脱离了那个老东西的控制,啊,我那时候已经受不了了,他要是再晚一点死,我可能就先动手把那个老东西杀了。”
    松田阵平眸色渐冷,“你感谢他的方法就是送另外一个和他相似的人去死?”
    “嗯?你说七年前那次?”胜山传心摊手,“我承认那次我是有点激动了,时隔多年再回到东京,忍不住做点什么庆祝一下。”
    “只不过因为这件事,我又被研二君发现了。而且这一次他直接找上了门,真厉害啊,我每天路过堤无津川,看着那么多警察像没头的苍蝇一样转来转去,就是找不到任何头绪,全是一群蠢货。只有他,是唯一一个发现我就是凶手的人。”
    盯着他的眼睛,胜山传心缓缓露出一个带着血腥气的笑容,“只可惜,当警察的就是这点不好,就算他知道我是凶手,但是也拿不出证据来。”
    “我本来还想跟他继续玩下去,但老师说他查到的东西已经太危险了,只能处理掉他。”
    直到这个时候,松田阵平一直冷沉如水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动,“你还有一个老师?”
    胜山微笑着点头,“对。”
    松田追问,“给研二设下陷阱的就是他吧,还有那个一直和烟火师在网络上联系的心理咨询师。他是谁?”
    “老师就是老师,”胜山传心不在意地耸肩,“哦,他好像还有一个名字叫做john walker。”
    “你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你被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教导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想过去探究吗?”
    胜山传心的笑容不动如山,好像写着“这有什么好探究的”。
    沉默了片刻,松田用平直的语气叙述,“七年前堤无津川发现的那位男性是你杀的,浅井别墅爆炸案中的那个货车司机也是你杀的。三年前你犯下了七起连环杀人案之后成功逃脱,这些年你一直藏在博多?”
    男人笑着点头,似乎已经确认他不可能活着离开,知无不言的态度中几乎有着对着死去的人才有的慷慨优待。
    “所以你为什么会忽然跑来东京找我,还特意犯下这个案件引我出来?”
    然而这个问题胜山传心却罕见地没有回答,而是若无其事地歪了歪头,继续举着那个遥控器,“问完了吗,问完了我们就可以开始了。”
    盯着他注视了好一会儿,松田阵平终于缓缓颔首,“问完了,剩下的问题可以留到审讯室再问。”
    他毫不犹豫地从怀里掏出了枪对准了他。
    胜山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终于出现了一丝变化,甚至有些不解地朝他看来。
    “不用捏着你手里那个玩意儿显摆了,”松田阵平懒洋洋地抬了抬下巴,“西川家里那个炸弹,我下午去他家的时候就已经拆掉了。”
    .
    几个小时前,源辉月家。
    源辉月:“他的目标是你。”
    松田:“我?”
    大小姐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哈罗的耳朵,狗狗乖乖趴在她身上认揉,像团没脾气的团子。
    “所有事情的发生,都有一个源头。就算是在大街上随机杀人的疯子,往深处挖掘,也能找到他发疯的动机。”
    松田阵平:“所以你觉得,胜山传心这一次发疯的目的跟我有关?”
    “跟你无关,跟他自己的执念有关。”源辉月瞥他一眼,“你只是在他扭曲的精神世界里扮演了一个你自己都不知道的角色。”
    和她对视几秒,松田无奈笑了,“我还没那么大的脸把所有人死亡的责任都背自己身上。”
    认真打量了他片刻,似乎确认了他并没有脑子发轴地认为大泽警视的死是自己的原因,源辉月这才满意点头,“虽然他时隔多年忽然报复当年办案的警察,的确很像是为了被逮捕的父亲复仇。但是别说天生冷血的psychopath,就算是有感情的正常人,在常年被父亲虐待打骂的情况下,残留的亲情还有多少?”
    “虽然有些孩子可能会将责任归到自己身上,甚至成年后依旧希望得到父亲的认可,但是胜山传心绝对不是这种人。他的父亲三年前就从监狱出来了,而他就是在那之后忽然开始再次犯案,这是他宣泄怒气的一种方式,他根本不希望他的父亲从监狱里出来,他希望他一直待在里头。”
    她总结,“所以他杀大泽警视绝对不是为了复仇,而且这一次他更改作案方式留下了签名。连环杀人犯的签名,是一种他们寻求沟通的方式。”
    “当年将你们的命运牵扯到了一起的案子,那位死者的名字叫做水谷隼。所以那个看起来像鹰的符号在现在还活着的人里,只对两个人有意义,你和他。”
    “……”松田阵平嗓音渐沉,“他是在找我,他知道我是警察。”
    “所以他在日历上留下了那个红圈,那依旧是把你引出来的手段。当年那个案子的关系者,大泽警视已经死了,前警视总监在监狱,只剩下了那个关键证人。按照正常调查流程,你们一定会查到他身上,然后以防万一在十月九号那天去保护他。只要他在那天守在那位西川君门口,就能等到你过去。”
    松田阵平默了默,“他找我到底想干什么?”
    “从他这么多年对你的关注来看,在他心里,可能一直把你当成了同类或者是兄弟。”
    可能是这个猜测挺恶心的,松田的眉心倏然皱了一下,源辉月倒是依然淡定,“精神病人的想法,不用在意。”
    “当年萩原发现了他对你的关注之后,之所以一开始瞒着你,可能也是以为他对你有敌意。再加上他毕竟是你父亲当年那个案件的关系者,所以才想要等调查清楚再告诉你。不过我倒是觉得,至少之前的那些年,他对你最多只是好奇,虽然暗中关注,但大概没打算跟你正式接触。”
    “但是他在最近忽然改变了想法?”
    “对,大概是受到了某种刺激。关于这个我倒是有个猜测……”
    她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好像陷入了某种思考。没过多久,她重新回神,“所以他现在应该是来杀你的。”
    松田挑眉,“转折这么突兀?”
    源辉月眨了眨眼睛当没听到,“最大的可能性跟他以前的杀人模式一样,找你打一场拳击赛,一战定生死那种。”
    凝视她几秒,松田笑了一声,懒散地往身后沙发上一靠,没有继续追问她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而是顺从地换了个方向,就着这个话题跟她你一句我一句地往下推演。
    “但是我是警察,我带着枪,为什么要同意他的要求。”
    “所以他肯定会想办法威胁你不得不答应下来。”
    “而且这个威胁必须具备一定的可信度,否则我不可能轻易相信他的话……正好,有一个现成的可以成为人质的对象。”
    “西川,他和烟火师有过交流,手里很可能还有他的炸弹。”
    “呵,又是这个……”他揉了一下眉心,声音中有种不爽的轻嘲,“这些人就不能有点新鲜东西吗?”
    “好用就行。”
    源辉月一手拉起哈罗的爪子冲他招了招,用往外抛出了个精灵球的语气淡定地说,“好了,全分析出来了,去吧。”
    被选中的小精灵松田警官对她这种看戏似的态度致以无言地一撇,但时间刻不容缓,他也没空留下跟她继续掰扯,一手拎起搭在沙发上的西装,站起身就往大门走去。
    只不过在走到门口时,他的脚步忽地顿了一下。
    “你以前说烟火师不是我的影子,那这个呢?”
    源辉月正在和哈罗玩,闻言抬头看向他停在门口的背影。她眨了眨眼睛,似乎思考了一下,“也不是。”
    青年回头,“为什么?”
    大小姐理直气壮且一脸嫌弃,“长得太丑了。”
    这个答案即便是对她了解如松田也意外地微怔了两秒,一手扶着门框,他最终无奈地低头笑出了声。
    “也行,你漂亮你有理。”
    第407章 幽灵(二十六)
    时间回到现在,在居民楼楼下,胜山传心跟上松田时,公安的其他人已经察觉并且隔着更远的距离也跟了上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群黄雀此时差不多将螳螂和黄雀包圆了。
    话最多的西野一边透过监控观察着外头的情况,还在一边嘟哝,“副队这是什么魅力,怎么老是被变态杀人犯看中,难道这就是长得太帅的烦恼吗?”
    吉永:“很正常。”
    “正常?”
    “松田君本来就很特别。表面上看起来桀骜不驯特立独行,好像从来不屑于所谓的正论,但实际上却一直毫不犹豫地冲着正确的道路一往无前,从未偏离过正途。所以作为那些人的对照组,他当然会吸引到他们的好奇和注意。”
    他这一段有理有据的分析说完,周围忽然一片安静。吉永奇怪地回头就看到除了要守着监控的大山,其他有空闲的人齐齐望向他,表情整齐一致的意外。
    他不得不默默补充,“这是源小姐说的。”
    其他人这才“哦”了一声,纷纷表示懂了。
    “我就说你怎么忽然对副队这么了解了。”
    “大家都是一起认识的,组长你不能抢跑啊。”
    “……你们是把你们副队当成什么游戏攻略对象了吗?还有,看监控,松田好像要动手了。”
    监控屏幕正清晰直播着不远处街道上的画面,似乎是见已经套不出什么话了,松田阵平果断掏出了枪。
    胜山传心的身影立在他对面,远远地似乎从姿态就能读出一丝愕然。
    西野就着这个愕然“啧啧”了两声,开始说风凉话,“这一看就是没有遭受过我们大小姐毒打的,我觉得他需要教育。”
    吉永转身去拉车门,“再废话下去你也需要教育了,准备行动。”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急促的车鸣像一道忽然闯进来的雷鸣从半条街外传来。负责监控的大山一怔,看向旁边的屏幕。
    “有辆车过来了。”
    .
    将时间往回拨十分钟、
    黑云越来越低,降温后的凉风卷过来,将阳台上的藤本月季吹得在风中摇曳,姿态婀娜很是好看,只可惜屋子的主人背对着阳台坐在桌前,暂时无心欣赏。
    一张照片被风带起,从摊开的文件夹中划了出去,在半空里翻了个面,落在了地上。
    源辉月下意识抬头看去,正要起身,已经有人停在了照片旁边,微微弯腰将它捡了起来。
    “这是……单挑三年前犯下的案件中最后一个受害人?”金发青年将照片递过来。
    源辉月淡淡点了一下头,垂眸看去,照片上的小女孩扎着单边的马尾辫,朝她露出一个明亮又元气的笑容,像朵生机勃勃的太阳花。
    “……她才十四岁吧?”
    “嗯。”她轻轻把照片放回文件夹,“她也是所有受害者中,死相最残忍的。”
    目暮警部说当初到达现场时,就连身经百战的老刑警看了都受不了。这句话当初听的时候轻描淡写,源辉月拿到尸检报告才知道鸣瓢椋死的时候的情况。
    十四岁的少女,全身所有骨头都被折断,肝脾肺肾全破了,半块脑子散落在了头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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