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声音不大也不冷,平平淡淡的,冥冥中透着一点威压。晏殊怔了怔,拼命地摇摇头。那双骄傲的眼底噙着泪花,全是否认和惊惧。太可怕了,明明是一个和自己一般年纪的小姑娘,居然那么可怕。
    林音不信,鼻涕虫再次靠近晏殊,直逼她嘴边。她嘴闭得紧紧的,最后一丝愤怒也消失不见了,她摇着头,一下两下无数下,只为了让林音相信。
    周围的人吓傻了一般,呼吸都轻了不少。心理素质好的眨眨眼睛,掐掐自己,确认自己没有在做梦。那个沉默寡言的软包子林音真的爆发了,还是一上来就开大的那种。
    他们除了震惊,也没多少人同情晏殊,这事是晏殊做得不对,兔子被逼急了还会咬人呢!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林音看着晏殊怂得不行的模样,再次发问:“不是你,是不是的跟班之类的?”
    晏殊拼命摇摇头,睁开的小缝瞧出林音的不信任,冒险开口:“不知道,我不知道!”
    大声过后是后怕,她刚刚的动作差点让鼻涕虫进了她的口中。头部的拉扯消失不见了,那个恍如神祗高高在上的人,神色冷漠:“针不扎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希望你能记住这次教训,好自为之吧!”
    晏殊一下子瘫倒在座位上,看了那个人一眼,只短短的一眼,便克制不住自己颤抖地垂眸。她心底隐隐约约有种感觉,这个人她是无法欺负了。
    林音走到后门的垃圾堆把手中包好的鼻涕虫丢掉,又一路上洗手间将自己的手清洗干净。每走一步,都有目光追随着自己,这些目光并不单一,却也都不强烈。
    她无暇管这么多,今天的大爆发也只是给晏殊一个教训。希望她以后能老实点!不过月考过后,她恐怕不想老实都要老实了。
    人多的地方多八卦,没一会一班发生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学校。
    被林音的哥哥林富吓得瑟瑟发抖的甲乙丙丁:本以为是王者带着的小青铜,没想到她自己也是个王者。不过鼻涕虫到底是谁放的?她们一天到晚跟在晏殊身后,自然知道她这个人极为爱干净,压根不可能动这些东西。
    某个罪魁祸首低下头,沉郁从眼中迸发,很快笼罩全身。方圆一米的人都自觉地压低了说话声,生怕点到火药。
    *
    晚自习眨眼闪过。林音收拾好东西,和杜烟搭伴回了宿舍。在教学楼底下,迎面撞上了陆家翰。
    陆家翰脚步一顿,生生从两人的侧面挡到两人的面前。
    杜烟嗯了一声,只见少年的目光里只有旁边的少女,旁边的背景板也不存在了。她松开少女的手,怂怂地缩在一边。
    林音没看陆家翰,绕过他要走,只听见他说:“放鼻涕虫的应该是李杰,之前我看到他去你们班里了,那时候我以为他是去找晏殊的......对不起!”
    少年你没有对不起谁呀!
    陆家翰是个说完就跑的性格,上来拦住林音已经花费了莫大的勇气。一阵风起,空气中没了人影,只剩风送到耳边的那句话。
    林音:......
    杜烟怂怂地靠了上来,说:“真的是二班的李杰干的?李杰就是个打架斗殴无所不能的校霸,平常都没人敢惹他的。听说他喜欢晏殊......”
    林音没有说话,拜原主太过沉默所致,她压根不知道这人是谁。只能听杜烟科普,不过杜烟也只是个爱学习的小怂包,知道的也不多。
    小怂包还是个爱操心的命,语气弱弱的:“你说,李杰要是知道是那谁告的密,会不会收拾他啊!”
    林音脚步顿了顿,一时间也有些不敢肯定。按照杜烟说的,李杰和晏殊显然不一样,后者就是个色厉内荏、欺负弱者的蚂蚱,前者倒是个不好惹的狠角色。她倒不是怕,就是没心思、没时间、没精力和他们没完没了的纠缠。
    是学习不好玩,还是赚钱不热血,或是美食不好吃?
    第55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林音做的事情激起千层浪,浪花落下校园中依旧风轻云淡,如晴天的海平面,安静又美丽。
    夜色中,一个气急败坏的身影走过操场的僻静处。一站定,声音不自觉拔高:“是不是你干的?你没什么损失,吓到的人却是我!”
    她身旁的人明显比他高大无多,人高马大的,缩在一个狭小的角落里,看上去竟然有些可怜。今晚的天气不怎么好,时不时有雷声肆虐。
    比雷声更快一步的是闪电,照亮女孩愤怒又惊惧的小脸,她的对面是懊恼又心疼的男孩。男孩拳头握得紧紧的,道:“她敢那么对你,我一定为你报仇!”
    “不!千万别!”晏殊的声音在雷声中有些失声,她颤抖着,似是被雷声吓到了一般,闪电落下时的脸有一瞬间苍白。
    雨点随时会落下,她看也不看面前的男生一眼,甩下一句“我的事以后不用你管”,匆匆忙忙往宿舍赶。
    终于,在雨落下之前赶到了宿舍楼底。透过闪电和雨幕,她有些悻悻然,原来那个傻子不止成绩好而已,还那么狠!
    隐隐之中,她恍然记起不知在哪里看到过的一句话: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太大意了!
    雷声轰轰作响,惊起晃神的晏殊。她不再迟疑,往宿舍里走,每一步都是坚定。
    *
    雨幕中,一把把小伞撑了起来,今年的雨特别大,走在路上特别艰难。行人双手用力握着伞柄,稍微一放松,风就会把伞掀起,让伞下的人暴露在雨幕中。
    某个晚归的人抹了一把顺着伞里落下来的雨滴,叹息道:“早知道雨突然下得那么大,我就早点回来了!”
    闪电划过后山,露出站在树下的人。浑身郁气和浓浓的黑夜融为一体,犹如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晚归的人吓得差点把伞给丢了,急急忙忙握住伞柄,伞的一端还是被风掀起了一角。他屏住呼吸,认真辨认了一下,站在雨幕中的人是他们学校的校霸李杰。还好还好,是人呢!
    他往前走着,没过一会,又再次回来。伞柄举过那个人的头顶,有些拘谨:“你要不要遮一下?”
    李杰冷漠地推开那个人,径直走入雨幕之中。他的方向不知什么时候变了,走到女生宿舍楼下。他没有靠得很近,只呆在不远处的教学楼旁边,望着三楼亮起来的第四个宿舍。目光有些痴了,痴中带着一点点忧伤。
    他只是想为了她做点什么罢了。
    闭上眼睛,握紧拳头,敢那样对他的大小姐,那便迎接他的报复吧!
    *
    林音这几天都在提防着李杰的新招数,可他迟迟没有动作。每当林音走过二班走廊,都能感受到他阴恻恻的目光,走在旁边的杜烟都毛骨悚然了。
    林音不怕他看,就是有些不耐烦。总是活在小心之中还挺不好受的,她真想让李杰赶紧出手,她好想办法回击。然而,李杰就是没有动作。只用目光各方位威胁她。
    行吧,山不就我我就就山,顺道把之前的仇给报了。
    这天下晚自习,李杰照旧远远的跟在晏殊后面,晏殊回头瞪了他好几眼,他还感觉幸福。眼见自己的心上人进了宿舍,他才慢悠悠地走回去。
    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中间要路过后山的小树林旁边,还要路过操场,着实距离不远。
    今日的李杰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后山的小树林旁边。他并未离开,反而深入。
    最近的南市连接下了好几场大雨,如今泥土都是湿的,走进树林里的路并不好走。深一脚浅一脚,走了好几分钟也没走多远。
    李杰也不嫌麻烦,继续深入。雨后的晚上正是昆虫出没的好时机,既然林音不怕鼻涕虫,他给她送其他大礼。他探探草丛,望望树枝,寻找着大礼物。
    他压根没注意到自己的身后多了一串脚步。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大礼。他露出一个笑容,整个人更加阴郁了。纤长的手指极快地朝灌木丛探去,惊动了灌木丛中的活物。
    活物快速逃离,不想还被捏住了尾巴,感到痛意,头瞬间扭过来,狠狠地咬了这个企图把它抓走的猎人一口。猎人吃痛,手一松,猎物甩着尾巴逃了。
    灌木丛中跌落一个庞然大物,少年苍白着脸色,望着压根望不见的月亮,神色涣散。
    无数羊驼从心中飞过,林音眼尖,看清了那条猎物不是别的,而是一条蛇,貌似还是有毒的。靠,说这李杰狠,还真狠啊!
    被那毒蛇咬一口可不是小打小闹的玩笑了,那是要人命的犯罪!
    李杰被咬到的地方并不疼,反而麻麻的。他心头知道要糟,口中狠狠吐出一口唾沫,小爷今日栽了!
    他走了很远的一段距离,早已看不见灯光,也没人能听得到。最重要的是他的意识好像模糊了。他有点在意,又不那么在意。
    好像真的要死了呢!
    他半瘫在地上,没有移动,明明是认了命。又希望冥冥之中会有人来救他。即使他知道这不太可能,可就是有这点奢望啊!
    意识越发模糊,都开始出现幻听了。身旁传来脚步声,似是有人蹲下,看了会他的伤口,一筹莫展般放弃了,转身走了。
    不!不要走!
    李杰张开嘴,想说什么,眼皮先垂下来。他以为他很大声,但他并没有发出声音。内心孤独而狂乱,大喊着:不要走,在这最后的时刻,他不想一个人!
    林音认命地上前,她是想教训李杰,看他作死,也想过让他死了算了。但想想毕竟是条人命,又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自以为金戈铁马闯江湖,不过是年少轻狂的自我臆断罢了。
    十几岁又能有多坏呢?算了,先救人再说。
    林音走到李杰身旁的时候,他目光已经涣散。时间不等人,这里压根没有什么工具,她想挤出毒血也无可奈何。但不管是出去叫人,还是把人背出去,都不太现实。李杰他等不了那么久!
    听说毒蛇旁边一般都会有解药的,林音这会只能试试看了。她一边在灌木丛中找着“解药”,一边想办法。灵光一闪,想到李杰校霸的身份。
    她走回他身边,小手在他身上翻找,还真从他的口袋之中找到了一把小刀,还有个打火机。
    第56章 救人
    李杰只觉得那个人又回来了,一双温热的小手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她是在干什么?脑子迟钝地想着,不管干什么,只要别走就好!
    林音点燃打火机,放上小刀消毒,快、狠、准地在李杰手上划了两道口子,黑血迅速流了出来。
    瘫倒的李杰恢复了一丝清明,明明四周黑得不行,他却看清了她那双眼睛,冷静自持,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虚弱的笑笑,恐慌的内心也因为这双眼睛安定了下来。他一定还有救的!
    林音不知李杰在想什么,按住手上的穴道将黑血挤到鲜红。她呼出一口气,视线四处转着,试图寻找可以暂时延缓毒素蔓延的草药。
    这个时代没有手机,联络人压根不方便。那条毒蛇的毒性如何,谁也不敢肯定。她生怕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救这样挂了,还是得找一些清热解毒的草药应应急。
    这次老天似乎在眷顾李杰,居然让林音看到了一种草药。是千年之后她们常用的解毒剂配药之一,这种草药有一定的解毒效果,最重要的是它能暂时让血液流动速度放缓,偏向冷冻。只要血液流动速度慢下来,也不用担心李杰撑不到出去了。
    如果真撑不到,她也尽力了。
    天太黑,李杰看不清眼前的是谁,只知道对方是个女孩。他第一次跟女孩靠得那么近,他有些紧张起来,嘴巴张张合合,半天挤出一句:“谢谢!”
    林音没搭理他,也不知道这个李杰能不能认出她的声音,要是能认得出,以为她是来报复的,坚决不肯听她的就完了。
    她摘下那棵草药,随意找了一块石头砸碎,敷在李杰的伤口上,还特意捏得紧紧的,才说:“你应该还能走吧?我只是给你做了急救,我们必须马上出去!”
    李杰嗯了一声,在她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双腿还有些麻痹过的软,但因为有了希望,有力了不少。被咬的那一刻,他浑然不在意,不就是条小蛇嘛!
    身体麻痹、意识涣散来得太快,他倒在地上便明白他大抵是熬不过去了。毕竟那么远的地方,叫不来人的。他甚至在猜测他的尸体要几天才能被发现。
    天空半灰,在他眼底却是黑色。他有点后悔自己来了这里。更多的是一种妥协,以及报复的快感。就这样吧,反正没人爱自己......能用这条命换他们几滴眼泪是最好的结果了……
    就怕换不到啊!
    可就在绝望之中,他看到了那道光,向他走来、给他新生的那段光。有那么一瞬间,他爆发出的求生欲把自己都惊到了,原来他并不想死。
    看那个人来了又走,内心的绝望,如潮水退去再次涌来,这一次是铺天盖地,直接能将人淹没的。幸好海浪之中有一只手把他给拽住了,那个人回来了。
    幸好幸好!
    来时的路深一脚浅一脚,走出去的路更加艰难。身旁的人也没什么力气,看她的步子一直很坚定。带领着他深一脚浅一脚,踉跄的往前走去。道路似乎变得平坦,树林外的光终于照射进来。
    李杰双眼更加模糊,对上了那个人的脸。只见她拍拍自己的脸,脸上迷惑不解:“怎么回事,毒又加深了?不应该啊!”
    瞧清楚那张脸正是自己心心念念针对的人,耳边自动清空杂音有瞬间寂静,李杰仿佛不知道自己在哪,自己又是谁。眼中只有那个女孩的脸,步子跟着她努力朝前边迈进。
    林音不知道李杰在想什么,她使劲搀扶着身旁的这个人,只至遇到巡逻的老师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她匆匆向前,不到人跟前,就大喊起来:“老师,这里有人被蛇咬了。”
    紧接着是一片慌乱,等李杰回过神来,已经到了医院。值班老师去挂号,身旁只剩下一脸幽怨的林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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