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转瞬又敛没了笑意,转而肃容道,“我接了筹办国子学的差事。”
    常乐愕然抬眸,她是真的惊到了。
    朱标与她同岁,是实实在在的孩子,竟就开始干活了?
    朱元璋还有没有点人性?
    雇佣童工是犯法的!
    朱标自袖兜里掏出叠纸,“此乃我对国子学的初步想法。”
    常乐看看递到面前墨迹满满的纸,再看看他严肃认真的小圆脸,没太敢接,“世子,您知道有句话叫后宫不得干政么?”
    朱元璋是很在意这事儿的。
    史书记载,他在洪武元年正月初四登基,于次月二十九日迫不及待诏儒臣修订女规条,严禁后妃干预政治。
    也不知道他是在针对谁,马皇后?
    可不是都说他与马皇后伉俪情深,马皇后是唯一能束缚他的剑鞘么?
    可要不是马皇后,他又是在防着谁呢?
    他后宫还有别的什么能力者么?
    朱标把他对国子学的想法稳稳放于常乐桌前,道,“我爹常年征战在外,后方若无我娘操持,朱家军定无可能有今日之势。”
    秦淮河畔春风拂柳,窗边纱帘轻轻摇晃,明媚春光倾洒,朱标眼底仿佛镀了层金光, “我从不觉得女子就该安于后宅,我期待的妻子......”
    他顿了顿,似乎是在思考措辞,“我期待的妻子,我愿能与她相濡以沫,同心同德。”
    常乐久久没有应声,一来她没想到朱标小小年纪,是这样想的,二来么......
    男子之言不可全信,帝皇之言全不可信。
    金口玉言什么的,得看愿不愿意承认。
    她今儿要真听信了他的“花言巧语”,往后没准得拖着常家上下一起“回老家”。
    但是......
    国子学,那个改变读书人命运,继而影响寻常百姓家的国子学。
    常乐到底没忍住诱惑,她还是翻开了那叠纸。
    朱标考虑得很全面,包括课程,住宿,考试,老师,束脩等都考虑到了。
    还备注了他觉得有问题的地方,比如:为能尽快填补吴王势力的文臣缺口,要扩大招生人数,那么老师数量会严重不足。
    常乐看了看他,“你既已把学生分为高阶和低阶,高阶想必是已有储备知识,像是宋濂宋大人,刘基刘大人家的儿子吧?”
    都是饱读诗书,基本再锻炼锻炼就能干活的好苗子。
    朱标点头,“是的。”
    常乐:“那不如让他们来当低阶班学生的老师,既能解决师资力量不足的问题,又能培养高阶班同学的能力,一举两得。”
    朱标双眸亮了,“可。”
    常乐继续往后翻,他拟定的课程表里,分为文化课、法律课、数学课、骑射课,中规中矩,古代人能想到的的确也只有这些了。
    朱标见她目光停留许久,“是有哪门课不妥么?”
    常乐抬眸看他一眼,“那倒没有。”
    朱标眉峰微挑,“但说无妨。”
    常乐:“我觉得是不是该加门课。”
    朱标:“什么?”
    常乐:“国子学得加堂实践课。”
    朱标:“何为实践课?”
    常乐:“为官者当为百姓,未知百姓苦,怎谈为百姓?”
    常乐:“故实践课为真实的体验百姓的艰辛,比如种田,做工,卖货......”
    世间并无真正的感同身受,当权者只有真切体会过百姓的艰苦,方可知其所担的责任。
    朱标闻言,若有所思, “那最该体验百姓疾苦之人,应该是我。”
    常乐毫不犹豫点头,“是啊,是你。”
    朱标:“......”
    知不知道什么叫“委婉”?!
    第11章
    鸡鸣山下,玄武湖边,国子学延袤十里,灯火相辉。
    应天府内,全部适龄儿童,无论是文臣武将家的,或者是寻常百姓家的,均可入学。
    常乐出了福乐酒楼,拐道去接放学的常茂。
    马车摇摇晃晃,没有充气轮胎,没有减震系统,颠得人直想吐。
    平日里她往返酒楼和常府,都是纯靠两条腿。
    若非国子学实在是步行难以抵达的距离,她是一千个一万个的抗拒马车。
    晚月轻轻替她揉着太阳穴,心疼道,“小姐,我们来接少爷就是了,您何必自个再跑一趟。”
    常乐皱着眉抵抗喉间泛起的阵阵恶心,“他第一天上学,娘要照顾小弟,我这个做姐姐的,总得来表示表示。”
    国子学门前槐树成荫,马车甫一停稳,常乐急不可耐地跳了下来。
    清新的木叶气息,再灌口柠檬薄荷水,总算好受不少。
    她来得早,国子学还没下课,常乐去新开的奶茶店转悠了圈。
    古往今来,学校门口的那条街都是最繁华最热闹的地儿。
    作为现役商人,常乐自然要来占个位子。
    奶茶店成本低,收益高,最是适合开分店,如今应天府内的每条商业街都有福乐奶茶。
    国子学内的下课钟声,越过成片的槐树传遍鸡鸣山脚。
    常乐慢慢悠悠回到门前,精致明媚的少女松散地立于古槐树下,阳光穿过枝叶朵朵细碎的光圈落于她周身。
    朱标自国子学内出来,第一眼瞧见了自个许久未见的未婚妻。
    自上次福乐酒楼后,他忙着学业和办差,没有再特意去找过常乐。
    至于常乐,她忙或不忙,反正是绝不会主动来找自己,朱标很有自知之明。
    槐树根底有个蚂蚁洞,连绵的蚂蚁串成条线往远处撤离,常乐瞧眼天际自远处飘来的乌云,看来是要落雨了。
    “小姐。”晚月轻声提醒,“世子走过来了。”
    常乐收回远眺的视线,转眸,果然对上了朱标标志性的温润笑颜。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弟弟,是朱家的老二朱樉,和老三朱棡,他们也进了国子学读书。
    常乐浅浅勾起嘴角,蹲身行礼,“见过世子,二少爷,三少爷。”
    朱标隔着衣袖扶住她手腕,语气极其熟稔,“乐儿,又跟我见外了。”
    常乐抽回手,敷衍地笑了笑,没有应声。
    她没有兴趣与两面三刀的奸诈男人打交道。
    国子学筹建之前,朱标当着她面,明明是万分推崇实践课,可国子学成立后,那课程列表里,半点实践课的影子都没有。
    骗子,男人的嘴,果然是骗人的鬼!
    还说什么相濡以沫,同心同德,呵呵呵!
    果然还是想办法解除婚约来得靠谱。
    朱家老二朱樉和老三朱棡拱手回了个礼,“乐儿姐姐。”
    他们已到了知事的年纪,娘和大哥都耳提面命过,常家的乐儿姐姐是未来大嫂,他们当以礼待之。
    常乐微微侧身避开,史书记载,秦王朱慡成年后作恶多端,荒唐无度,晋王朱棡修目美髯,多智残暴,她打着退婚的主意,可不敢受这两煞神的礼,免得一不小心就被秋后算账。
    常茂一眼瞧见自家姐姐,他哒哒哒跑过来,亲热地抱住常乐的胳膊。
    常乐摸摸他小脑袋,“茂儿,先给世子见礼。”
    常茂乖巧地转过身,两手胸前交握,一板一眼道,“见过世子,二少爷,三少爷。”
    朱标略抬了抬手,态度亲和,“不必多礼。”
    双方打过招呼,礼数已经到位,常乐牵着自家弟弟,“世子若无它事,我与茂儿先行告退。”
    也不等朱标的回答,她已顾自步上马车边置放的踏凳。
    她避他有如避蛇蝎,朱标好脾气地笑了笑,他挥退了晚月,再次扶住常乐的手腕,亲自做起她的人形扶手。
    常乐:“......”
    温文敦厚难道不是老实人的意思么?
    朱标是被谁给附身了么?
    朱标丝毫不介意于散学的,人来人往的国子学门口,他很自然地托着未婚妻,还有闲心问道,“乐儿似乎对三弟有点好奇?”
    常乐脚步一滞,差点自踏凳摔回地面,她刚不过是多瞧了几眼朱棡而已,他就发现了?
    朱标稳稳搀着自个未婚妻,“不方便告诉我么?”
    常乐:“......”
    不方便告诉他什么的,听起来有点怪怪的。
    常乐侧眸瞥他一眼,“三少爷面如冠玉,小小年纪已初见风姿。”
    朱棡的性格现如今是瞧不出来什么,但他长得的确如史书所说的剑眉星目,顾盼生辉,十足的美男子潜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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