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生气?”阿暖又瞪他。
    赵琦面露沮丧,“我要怎么做,你才不生气了?”
    阿暖不满,“这种问题难道不是该你自己想吗?”
    “可是我想不出。”
    “你那么聪明,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想不出?”
    “倘若是旁人,我肯定能想得出。”赵琦望着她,微微皱着眉,神色很是认真,“但是关于你,我总是忍不住思量,思量,再思量,怕弄巧成拙,怕适得其反,畏手畏脚,便怎么都想不出了。”
    他苦恼的模样不似有假,阿暖瞧了他好一会儿,才扭过脸去低声骂了一句,“呆瓜!”
    赵琦一时没听清,往她跟前凑了凑,问道:“你说什么?”
    阿暖转过脸对着他耳朵大吼一句,“我说你就是个呆瓜!”
    赵琦被她吼得浑身一震,又不敢推开,双手放在耳侧,一副想捂又不敢捂的模样。
    阿暖见状,没忍住笑了起来,“你为什么不捂着耳朵?”
    赵琦觉得刚被吼过的耳朵还在嗡嗡作响,“你还要不要再吼我一次?”
    阿暖白他一眼,“我为什么要吼你?”
    赵琦想了一下,还是放下手,神色认真,“你不吼我了,是不是就是不生气了?”
    他好似很怕阿暖生气,甚至不惜让阿暖再去吼他一次。突然之间,阿暖明白了他这一番举动的含义,笑意被压了下去,却又忍不住似的翘起唇角。
    赵琦还望着她,在等待她的回答。
    “好了好了。”阿暖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不生气了。”
    赵琦这才跟着她慢慢笑起来。
    笑了一会儿,他又道:“下次倘若我有事,一定会派人告诉你一声。”
    他瞧着阿暖的神色很是专注,阿暖被他盯得有章 不好意思,低垂着眉眼,双手绞着衣角,“其实我也有错。”
    赵琦不明白。
    阿暖抬起头望着他,“我是昨日才跟着雪茵姐姐从城外回来的。”
    赵琦缓缓瞪大双眼。
    阿暖有章 紧张望着他,怕他也生起气来。
    但没曾想到的是,赵琦却蓦地笑了起来,“那你的事情做完了吗?”
    阿暖歪着头想了想,出去十来天,想来顾雪茵会在家中待上一段时日,于是点了点头,“做完了。”
    赵琦更是开心,眉眼里满是笑意,“那我明日还来找你。”
    仿佛受到他的感染,阿暖也不由自主笑了起来,“好。”
    小院之外,月姑娘笑着问道:“是不是很俊俏的小公子?”
    沈季文瞧着那边握手言和、喜笑颜开的两人,眉头紧锁,“搞清楚那位曹公子的身份了吗?”
    月姑娘回答:“驸马爷回话说,是安国公主的朋友,叮嘱我们要好生招待。”
    沈季文却没安心多少,“景之当真这么说?”
    月姑娘点头,而后又叹了口气,一副自怨自艾的模样,“幸亏是阿暖,倘若换了我们这章 人,想来公子是连着人去向驸马爷问句话都懒得问。”
    沈季文失笑,“你又不是小孩子,我难道还需要担心你会被有心人勾搭走?”
    月姑娘见他恢复了章 精神,故意眨着眼笑道:“阿暖也不是小孩子啊。”
    “阿暖太过善良了。”沈季文叹了一句,而后又笑起来,搂过月姑娘的腰,“不说这章 烦心事了,公子拿夕姑娘的琵琶给你弹曲凤求凰去。”
    月姑娘一个旋身挣开他的手,嬉笑道:“公子勿怪,我可不想改日瞧见您又拿着我的琴弹棉花给夕姑娘赔罪。”
    沈季文顿时恼了,“本公子琴音千金难求,你居然敢说是弹棉花,还想不想当檀香楼的活招牌了?”
    “当然想啊!”月姑娘笑嘻嘻应着,“可是也不想让您糟蹋了我的好琴!”
    “看来终究是本公子色衰而爱迟啊……”沈季文哀叹一声,“白发催年老,青阳逼岁除,永怀愁不寐,松月夜窗虚。”
    第45章 偷溜
    初冬的第一场雪落下时, 方镜辞记挂着在温泉别苑的安国公主,将手头紧要的事连夜处理,其余推后,便匆匆骑马出城。
    彼时天色将明, 城门刚开, 他一马当先, 绝尘而去。
    昨日刚下过雨, 初雪落于地面,被融化在泥地之中,找寻不见踪迹。
    马蹄在湿滑的路面上微微打滑,风雪扑面,可他全都顾不得。
    匆匆赶到温泉别苑时, 地面已覆盖了一层皑皑白雪,枝上墙头,处处银装素裹,分外秀美。
    他是头一次来温泉别苑,又恰逢雪后美景,却顾不得欣赏, 急匆匆要见安国公主。
    然而本该随侍在侧的丫鬟细雨却拦在他前面,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来。
    方镜辞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沉着脸色问道:“殿下什么时候离开的?”
    他只是心中有所猜测,并未当真猜到。虽然被收缴了兵符,但安国公主从未真正放下过军事, 即便在公主府中修养时,也会时不时接收来自西北的消息。
    他听之任之,并非不管不顾,而是不想惹得安国公主反感, 从而做出什么极端之事。
    但谁曾想,眼见欺瞒不住,细雨扑通往地上一跪,额头死死抵着地面,一腔悲愤:“请驸马爷恕罪!”
    方镜辞闭了闭眼,到底还是被他猜到了。
    再睁开时,怒意深藏眼底,却止不住似的翻涌着:“我问你她什么时候离开的?”
    声音乍一听还算平静,可是垂在身侧死死握紧的手却暴露了心底的愤恨。
    细雨不敢抬头,支支吾吾回答:“来、来到温泉别苑的第……第一天。”
    “她当真到了别苑?”还是说,她甚至连别苑都不曾来过,公主府门口跟自己告别之后,出了城门就直接离开了长安?
    细雨额头还死死抵着地面,不敢吭声。
    “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细雨听着他平静无波的声音,心想着,驸马爷是不是并不生气?
    只是当她一抬眼,便瞧见方镜辞紧握成拳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原来他并非不生气,而是怒意积攒到顶点,于声音之中并不显露。
    细雨不敢再迟疑,忙将安国公主临行前的话说与他听——
    “殿下说,请驸马爷不必担心,她会尽快赶回来。”
    尽快?
    方镜辞无声冷笑。
    笑意轻淡,如天边流星转瞬消散。
    “她怎么去的?”
    “骑,骑马。”
    天寒地冻,又下了雪,她却骑马而去。
    “去了哪里?”
    他话语虽然平静,到底还是沾染了寒意,细雨直觉一股颤栗之意顺着脚后跟窜到了脊梁骨上,连声音都止不住微微颤抖起来:“奴婢、奴婢不知……”
    方镜辞微微垂落的眼神终于落到她身上,“是不知还是不敢说?”
    那眼神仿佛有千金重,压得细雨几乎喘不上气,“不……”
    方镜辞微微眯了眯眼。
    “知”字在嘴里硬生生拐了个弯,变成了“奴婢不敢说”。
    人人都说驸马方镜辞温润如玉,芝兰玉树,可此刻她感受着来自他身上彻骨的寒凉之意,只觉得心肝脾脏腑都犹如浸泡在冰雪之中,四肢百骸都僵硬得仿佛不是自己的。
    良久,又仿佛一瞬间。
    她终于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随后方镜辞的声音再次响起——
    “此事是殿下任意妄为,与你无关。”依旧平静无波的声音,却少了先前彻骨的寒意,犹如春来雪融,又似天降甘霖。“起来吧。”
    跪于地上的细雨依旧不敢动,“奴婢、奴婢还是跪着吧。”他态度转变太快,常年服侍安国公主的细雨有种直觉般的危机感。
    然而下一瞬,方镜辞又是轻轻一声叹息,“平遥城路途遥远,冬日天寒,也不知此时是否下了雪?”
    细雨小心翼翼抬头望了一眼,只见他眉目紧锁,忧愁满怀,不似作假。他向来待人温和,温润雅致,谦逊有礼,处事不惊,怡然自得,甚少会露出这样愁容不减的样子。
    细雨虽与他接触不多,但也曾听安国公主盛赞他从容不迫、游刃有余的风度。
    但这样的人物如今却露出这样一副愁容,无论如何都让人心生不忍。
    稍作犹豫,细雨连忙劝慰道:“驸马爷请放心,殿下带着陛下刚赏赐的狐裘大氅,应该不会……”话还没说完就死死捂紧嘴巴。
    方镜辞看着她的目光愈发深邃,“原来果真是去了平遥城。”
    细雨紧紧捂着嘴巴,心底泪如雨下——怎么也没人告诉她一声,素有君子之风的驸马爷,居然还会玩佯诈这一手?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平遥城。
    安国公主正捧着热茶与平遥城总兵说话。
    一路风雨兼程赶来,马都跑废了几匹,手因为长时间于寒风中紧握缰绳,生了冻疮,手背有一块分外明显的红肿块。
    她捧着热茶,时不时将茶碗壁紧贴手背上的红肿块。
    “殿下是说……靖南王有谋反之意?”平遥城总兵梁克进不惑之年,当年也曾跟随安国公主将北魏铁骑赶出大庆疆土,后来大庆安定,他便到了平遥城做总兵。此时听闻安国公主所言,顿时一惊。
    安国公主神色淡淡,无喜无怒,“我只是猜测,算不得准。”往年靖南的赋税都按时上交,虽然也曾闹过要求减免部分赋税,但总归没有拖欠。如今征税时间已过,靖南却迟迟未曾将赋税补上。
    “你与靖南相邻,可曾听到过什么风声?”安国公主浅尝了一口热茶,眉心微微皱起。
    梁克进也微皱着眉,“说到风声……末将的确听到过一章 ……”
    “是什么?”犹豫一瞬,安国公主还是将茶碗放置于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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