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刻忙环抱住夏昭瑄的腰,心急如焚劝慰。
    “殿下,太子殿下,孝懿皇后已然仙逝两日,您节哀,节哀啊。孝懿皇后灵前殿下不能这样失仪,会惊扰皇后的。”
    他陡然回身一脚踹在长明身上,赤目厉喝:“我母后未薨,礼部谁拟定的谥号,本宫要砍了他的脑袋,杀他全族。”
    “太医呢,给本宫都宣来。快,我母后没事,只是病了。”
    他像想到什么,弯腰一把提起长明领子,面相狰狞悲恸:“母妃用的毒跟本宫一样,她只是中毒了,宣御医。”
    阖殿寂静,无人敢应太子令。
    夏昭瑄一把推搡开长明,一掌扯住帘幔:“本宫说宣御医!”
    墙壁将这句话反荡来,哭腔显像回声中。
    幔帐上的手颤抖不止,夏昭瑄脏腑呕然呛出股腥甜,一口涌热滚喉溢出,登时人两眼一番,往后昏厥。
    长明从地上爬起疾忙扶住夏昭瑄:“宣御医来。谁照看殿下的,怎么让殿下刚醒就这样出门。殿下乃储君,快替殿下着服套靴。”
    夏昭瑄才醒半刻便听闻这个,急急失智而来。立政殿挂白,宫内冥丧,一路过来皆是国丧仪制,此事真到不能再真。
    他猛然揪住长明臂膀衣裳,嗓子凝噎好大股呜咽,咬忍着不松口。
    额角崩裂的青筋并汗,让他一失贵态,此状狼狈难堪。
    殿外一宫婢呈托太子服制上前,许襄君侧目,半步拦下接过手。那宫婢一怔,抬了一眼匆忙松手。
    盘中衣裳齐全有些重,腕子刺疼后出现麻木感,她咬咬牙往前走。
    秦宣匀见她刚洗脱冤屈又往太子跟前凑,掐算着太子醒到来这儿也会引起陛下,此刻圣驾怕是在路上。
    余光瞧见秦宣匀一脸盘算,她微微勾唇。
    许襄君绕过幔帐捧递,秦宣匀抿笑从背后推她,眼瞧指尖要触到她肩胛。
    不想许襄君骤然蹲身,她的动作便往前顿悬在众人眼前,殿内所有人看见这幕都恨不得自己是个瞎子。
    殿内骤然静止片刻,她回眸看秦宣匀一眼,淡笑,轻轻扫眼地上灯影,将手上物什呈过去,夏昭瑄此刻伤心至极没空抬眼。
    秦宣匀动作已然驾在此处,索性便在众目睽睽下坐实,刻意挥了把许襄君臂膀。
    许襄君腕子因疼痛不堪承重,托盘松手坠到夏昭瑄腿上。
    同时她袖中玉铃摔出去,磕在一旁铜树灯又砸向地面,玉铃在夏昭瑄怒喝悲鸣中并了最后一声脆响、随即破碎。
    许襄君瞠目瞧着这枚碎裂的玉铃,骤然失神,心口茫然若失缺了块。
    酸涩难忍在心口如涟漪漾至全身,缓缓直起身侧眸。
    秦宣匀被她一眼阴鸷、徬徨失措看的脊背发寒,察觉自己失态,心绪被影响。
    她浅笑,微微扬眸,看着夏昭瑄起身、满脸凶恶的伸手掐向许襄君后颈。
    许襄君眸底骤黑,迅速一把提住秦宣匀衣领往侧狠扯,自己偏开身躲出局。
    夏昭瑄正巧一掌掐扼住秦宣匀颈。
    一切发生的太快,这一幕转圜谁都没料到。
    夏昭瑄看清秦宣匀的脸,狠狠掐紧:“贵妃怎敢出现在这!要不是绪王联臣冤诬本宫屯兵,我母后也不会脱簪素服跪请、也不会仰药自证。还请贵妃今日陪去,去告知我母后一声,本宫醒了,未曾行屯兵谋逆之举!”
    他恶狠绷直手臂,直至臂膀青筋爆裂。
    秦宣匀两眼一翻,气息截断拥於在胸间,本能伸手揪掐他腕子,试图自救,可力道流失过快,仅一息便张口流涎,此刻花容涨紫。
    四周宫人皆吓得不敢动,跪伏在地,只有长明上去掰扯太子臂膀。
    “殿下,殿下,这是娘娘灵前,您不能行私刑、有杀人之举,陛下,陛下快来了,您... ...”
    他用尽全力也无法撼动夏昭瑄。
    许襄君晦眸,轻飘走到一旁,蹲身将玉铃一块块捡起,拢在掌心。
    其中一块碎玉上从内刻了‘臸’字,只是这个字此刻四分五裂。
    慢算陛下赶来时辰差不多,她淡淡望向门前,夏明勤进殿与她浅浅对看眼,便瞧见殿中央这幕。
    他身后阔出位尚未及冠的少年,几步阔到棺椁前,径过时取过烛台,照着夏昭瑄臂膀狠击下去。
    “松手!”
    直到秦宣匀命悬一线,绪王不管不顾,赤手拔了烛台火烛,尖锐部直直刺杀进夏昭瑄小臂。
    他因疼痛松手。
    秦宣匀这才摔倒一旁,绪王连忙接过手,忙给她顺气:“母妃,母妃... ...”朝一旁低喝:“宣御医。”
    绪王少年冠玉,一张脸七八分桀骜肖秦宣匀。
    夏明勤几步阔前,一掌扇在夏昭瑄脸上,不由分说开始斥责。
    “发什么疯,刚醒就在你母后殡宫行血事,你是要被天下人戳你脊梁,骂国储不忠不孝,不堪为子为君吗。”
    夏明勤拎着他肩上素黄亵衣:“你这一身是什么,储君无论何时要正礼冠,太子眼中几时无国、无君、无宗法礼教了,你看看自己今日,堪为国储吗!”
    夏昭瑄抚过脸上巴掌印,戾眸冷扫,将刚被刺穿、血流不止的臂膀伸出来。
    “绪王以人臣、手足对本宫不敬、不恭,父皇论他该当何罪?”
    “他在宫外联谏朝臣问罪储君,伏阙要君蔑储,陛下再论他该当何罪?”
    他悲怆出声:“我母后跪请,父皇为何不见?”
    夏明勤一时语塞,从怀中取方帕子给他止血:“此处不论政,先去更衣守灵,你母后过两日要送殡。你醒了正好。”
    秦宣匀此刻缓过气,清神看见夏明勤便开始哭,娇滴滴伸手拉住夏明勤衣摆。
    “陛下,臣妾以为再也见不着陛下。”
    夏昭瑄下手重,秦宣匀此刻被伤了喉,语音含糊,不甚使人怜惜。
    她被绪王撑着起身,夏明勤自然而然接过她的手,瞧见她颈子上於痕便知绪王没做戏,夏昭瑄是真在灵前下死手。
    拧眉:“这几日你辛苦在这里操持,回去休息,朕一会儿去看你。”
    ... ...
    夏昭瑄看他们‘恩爱’,余光侧向满殿白幡。
    冷笑一声。
    太子明面不恭顺,再次让夏明勤拧眉。
    可怀中人呜咽一声,思绪混断,他忙说:“快送你母妃回宫,宣御医调养调养,这两日不用来。余剩下的让宸妃安排。”
    一提起这名字,秦宣匀怨毒哭道:“方才长明觉着太子殿下衣着不堪,让宫婢侍衣,宸妃妹妹接过宫婢手中衣物主动呈去。”
    她断声续接:“太子生怒本是要向她出手,像是要怨责妹妹,是宸妃将臣妾拽到殿下手下的。”
    秦宣匀直言的清晰。一盆祸水扣她头上,还带累夏昭瑄。
    殿内目光聚焦,夏明勤即便未说话,气势也迎面压在她身上。
    许襄君拂裙跪下,掌心紧扣,细声:“臣妾奉衣是因殿下为储君,且悲痛欲绝想规劝一二。不想贵妃娘娘伸手要将臣妾推到殿下身上,臣妾躲闪后她的动作殿上人都看见了,娘娘一击不中便又推了臣妾一把。”
    “她... ...”许襄君颦眉扼气,双眸潋滟,咬唇娇瞋:“臣妾是气不过她,才在太子发怒时将贵妃娘娘推去。”
    自行认罪,绪王瞧她目光便尖锐十分,夏明勤曳眉不解。
    她伏地叩头:“臣妾有罪,请陛下责罚。”
    夏明勤瞧她约素、秋波剪水模样,倒是乖巧。
    “你气不过便让太子灵前犯禁,冲撞孝懿皇后,朕看你就是乖着几日便无法了。是又想回你的上宸宫思过?”
    她畏惧般肩胛瑟缩颤弹,徐徐起身,满眼可怜地看向夏明勤:“就气不过,她故意摔了陛下送臣妾的玉铃,全碎了。”
    夏明勤一怔,没想到这出乱局最初出在这等上。
    掐眸不悦,可看见许襄君那张脸,他重重出口气。
    许襄君两手捧出玉铃:“全碎了,臣妾佩了七年。”
    “是我推的,可我并不知道太子殿下会如此失态,以为只会... ...呵斥。”
    夏明勤到这果真气不起,瞧见她腕子浮肿:“手是给孝懿皇后这几日抄经所致?怎么浮肿得这般厉害,你怎么也不说。”
    许襄君摇头:“无事。”
    合手,将玉铃细细珍惜地握紧。
    细小动作十分动人,夏明勤目光全侧她身上。
    秦宣匀瞧着不顺,可喉咙刺疼发声便疼,闷了闷便胸口疼。
    她将夏明勤衣袖一提,夏明勤扭头将她顺手送到绪王手上:“回去休息。”
    太子一醒,眼下殡宫便是热闹。
    许襄君方前与太子有过节,此刻又有伤,夏明勤顺势一指:“你也回去休息。”
    许襄君胸间气息渐顺,叩了恩退的比秦宣匀更快。
    五日了,终于整出幺蛾子脱身。现下宫内视线便都在太子身上,她相对好行。
    【??作者有话说】
    谢谢阅读。
    第83章 贪心妄想
    ◎那我便为襄君定这局天元之位,全了你心意。◎
    “来了?连日跪礼累不累。”
    许襄君进门并未引起他愕异, 温蔼语调意料之中、且等候多时意味。
    多日不见,此刻听到黎至温厚声音,她方觉心里踏实了些。
    瞧眼床榻, 黎至撑在垫了软垫的凭几上,手旁堆满札子、笔墨灯火并在一旁。
    素服外身上搭了件秋衫, 几日不见人清减几分, 文隽气都掺了股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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