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报社里,肖锦看着沈其音最终校对版的第二期凌烟阁,他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是要把夏老头拉下马吗?你这写的……怎么像在吹捧他一样?”
    “没有啊,我这是绝对观的报道,只是把他的话精简了一番而已。要说吹也是他自吹自擂,跟我可没关系。”
    “这还是精简过的?”肖锦用手指弹击着版面上的长篇大论,不满地说道,“比同期黄将军的篇幅长了多少,你自己瞧瞧!”
    肖锦到底是武将出身,这种时候,他还是很替自己的集体感到不平的。
    沈其音耸耸肩膀,状似无奈地说道:
    “没办法啊,黄将军不在京城,想专访也找不到人,只能罗列一下往昔的战功,篇幅上比不过有专访的老夏也在情理之中嘛。”
    “我可不上你的当。京城里官职功绩与黄伯父不相上下的将军还有好几位呢,谁也没逼着你选黄伯父来写啊。你把能上门专访的放在后面,非挑个在北面戍边的将军来写,绝对是故意的!”
    沈其音笑而不语。
    她当然是故意的。成朝武将里,已故的庞洪是第一梯队独一份,第二梯队里不分上下的至少有三四位。黄承志勇猛不足,但精通兵法,尤其擅守,北方整条边防线都在他的统御之下。而京城之中还有善于攻坚的智将,万人莫敌的勇将,总不至于无人可写。沈其音之所以舍近求远,就是为了制造点落差,顺手给夏伯严挖个小坑。
    肖锦看着沈其音的笑容,皱着眉头问道:
    “哎,你说要打击当朝宰相的名望,不会就是用这种小手段吧?”
    沈其音翻了个白眼,说道:
    “假如说勤练武艺能多杀一百个敌人,磨砺兵器能多杀一个敌人,你会只练武不磨刀吗?”
    肖锦很不争气地摇摇头说道:
    “磨刀能伤人我看出来了,可你这套武艺我还是看不明白。写了这么多,哪能影响到夏伯严的声望了?”
    “第二期是没什么大影响,这不还有第三期,第四期呢嘛。放长线才能钓大鱼,别着急啊!”
    沈其音满意地检查了一遍报纸小样,再次对肖锦说道,“找个机灵点的把小样给夏府送过去,带个话,专访的部分有什么不满意的我们立刻修改。”
    “故弄玄虚……”
    肖锦嘀嘀咕咕地拿着小样去找人了。政治这东西啊,他的确是玩不太转呢。
    “哦?这么快就出来了?”
    夏府,夏伯严拿着管家送来的报纸小样,迅速而仔细地起来。
    “老爷,报社的人还在外面等着,说是您若有什么不满的地方,他们还能再修改一次。”
    夏伯严嗯了一声,继续读报。
    翻来覆去把凌烟阁板块读了两遍之后,便把报纸放在一边,抬起头来,对管家说道:
    “去跟来人说,本相专访的篇幅有些太长了。那些无关紧要的内容,什么志向啊作息啊,还是删掉为好。”
    “是老爷!还有其他的吩咐吗?”
    “没有了,那报社的小厮要给足赏钱,莫要怠慢轻视。去吧。”
    “是。”
    管家退了出去,坐在一旁的夏韶文一边读着报,一边说道:
    “父亲,您让他们删减内容,可是这专访之中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写为父的篇幅太长,同期黄将军的篇幅太短,两相比较,略有不妥而已。”
    “这……他们到底是想坏父亲的名声?还是想讨好您?”
    夏伯严轻笑一声道: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倒是有几分兵法的味道了。按说他们若是真有心算计为父,就不会拿样刊过来了才是。不过这点小事无足轻重,真要扯上名声,百姓们也会觉得是报社趋炎附势。唉!可惜啦……”
    “可惜?”
    夏韶文不解地问道。
    夏伯严站起身,背起手,虚望门外,叹道:
    “可惜这一次他们做得滴水不漏,让人抓不到什么把柄。不然的话,为父也许能以此为由,在这报纸报社里强掺上一手。能引导市井舆论的好东西,却不能由朝z文官掌握,本相又怎能安心呢?”
    夏韶文点点头,认同地说道:
    “不错,肖锦是武将,外戚,沈家又衰败已久,如此利器,实在不该由这两家掌控。”
    夏伯严回过头来看了儿子一眼,说道:
    “你真觉得这京华报社是肖家沈家在做主?”
    “不然的话……难道是宫中?”夏韶文又低头看向了凌烟阁中关于父亲的报道,“可若是宫中暗地里把持着报社,那刊登这样一篇专访,又有何用意呢?难道是……陛下在向父亲示好?”
    “这件事情,为父暂时也没有头绪。”夏伯严的眉头微微皱起,不过很快又舒展开来,“倒也无妨,这报上刊登的话语,乃是治国正论!本相不信,有人能拿它做起什么文章来。若真要断章取义,甚至以文字入罪的话,哼!那么行此阴谋诡计之人,哪怕是当朝皇帝,也休想逃过天下儒生义士的口诛笔伐!到时候失了大义,看他还能不能坐稳龙位!”
    “父亲,低声啊!”
    夏伯严的意气风发让夏韶文很是担惊受怕。宰相的气魄,宗师的傲骨,这些都是现在的他还无法理解的东西。
    看着缩起脖子的儿子,夏伯严再次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怕什么,这是在家。还能让外人听见不成?”
    似乎是要故意拆夏伯严的台,一个不常在夏府响起的声音忽然从门外冒了出来。
    “哎呀姐夫,刚才您嚷嚷什么呢?是不是韶文又惹您生气了?”
    董宇恒笑眯眯地走了进来,冲父子两人随意地拱拱手,着实没把自己当外人。
    可夏伯严的脸却青了一块。
    “你来做什么?不是早跟你说过,若无要事不要来府中拜访,就算前来,也要按规矩事先通禀吗?”
    “是是是,姐夫说得是!今日确有急事,一时忘了规矩,还请姐夫谅解!”
    董宇恒说着,还不伦不类地行了个大礼。
    夏伯严也懒得跟这一身铜臭的妻弟叫板,不耐烦地问道:
    “好了好了,有何急事,速速说来。”
    “哈!就是这个!”董宇恒指着夏韶文手中的报纸小样说道,“这《京华周报》第二期马上就要发行了,小弟想买几个广告位,可京华报社的那些个鸟人偏偏不卖给小弟!这不,方才在报社看见他们竟然派人来了夏府,小弟就跟过来一探究竟。若是他们有求于姐夫的话,那正好,您得帮我说两句公道话——这广告位再紧俏,也不能少了咱夏家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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